《三寸金莲》——割裂的阅读体验与真假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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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三寸金莲》,直观的阅读体验和《长恨歌》给我的感觉很相似——巨大的割裂性。
前半部分行文堪称鬼气森森,裹小脚时血肉模糊的布条,对着畸形的足部指点江山,猥狎之态毕露纸上的文人,和被摧残而后自残的女子,合力揭露了被精神阉割的社会中众生种种变态的精神世界。到此,它似乎是一本批判封建社会荼毒人性,为社会主义解放人性大唱颂歌的书,实则不然。
后半部分,从天足会粉墨登场开始,读者便可惊奇的发现,作者对于代表着人性解放的天足一派同样进行了不吝笔墨的嘲讽。而以香莲为首的保莲人士,却因逆着时代孤军奋战,甚至以杨门女将自比,生出几分悲且壮的豪迈。至此,对香莲的态度,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转向同情乃至敬佩。
此番转变,恰似白居易对于杨贵妃的态度,前三分之一尽书其奢华享乐,读不出好感,而后却对美人香消玉殒表达出深深的痛惜。这是前后情感态度上的一次割裂。
之所以呈现出这样的效果,或许和作者无意识间流露的中国传统思想——中和,有一些关系。称的艺术,讲求左右份量相当,处事不偏不倚,男权社会之下的小脚文化摧残女性身心,甚至形成一整套畸变的审美理论,这就过于偏激了,所以要解放。但解放要慢慢来,激进了也不成,站在小脚世家门口扔砖块砸石头就更不成,执政者免不得要为此负责。
再谈文章主旨,作者似乎写的明明白白——真和假,但理解起来却不那么容易。文章有一条暗线,即假货铺子里的一副真画,随着真画的流亡,小脚世家走向衰亡,同时发生的大事件还有莲心的走失。假设莲心的走失和真假的转换有关,或可得出这样一个答案:文中的真假,是以香莲为关敲展开的。
香莲和莲文化有几次交手,一是幼时的死命抗拒。二是为了切身的利益,精研莲文化,力求立足府中,此时看不出情感态度。到底她对莲文化有怎样的情感态度,读者无从揣摩。三是文末,全然成为莲文化的卫道者。如此看来,香莲对于莲文化的感情是逐渐升温的。但这时,莲心失踪之谜被揭开,原是香莲为了让她避开缠足的噩梦,方才拖人抱走的。那么香莲在第二阶段对于莲文化的态度便很明显了——她抵触、厌弃,以之为摧残。
而在莲心走失的漫长岁月中,香莲由作假支持莲文化,到真正的接受和认同,大概便是一番作假已久,催眠了自己,导演出真正的认同来,最终成为了自己曾经厌恶的样子,这样的生命不免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