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頁書】契訶夫《掛在脖子上的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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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因為周嘉寧那本《密林中》引用了契訶夫的原文，而心血來潮想看那本鴻篇巨製的《薩哈林旅行記》，可是在網上搜索一番之後，才發現此書早已斷貨，只有寥寥無幾被炒成四五倍價格的絕版孤本或是廉價劣質的盜版——或美名曰“影印版”。遍尋不獲之下，我便轉而去看這本契訶夫經典短篇小說選集《掛在脖子上的安娜》。
這本選集中幾乎涵蓋了契訶夫最有名的短篇作品，包括入選了人教版語文教科書的《凡卡》（本書譯作《萬卡》）、《變色龍》，還有《掛在脖子上的安娜》、《套中人》、《帶狗的女人》等膾炙人口的名篇。
由於本書是按照每篇作品發表時間的先後順序依次輯錄，我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特點，就是早期的作品篇幅較短，以喜劇式的插科打諢為主。如果誇張一點地說，在創作生涯的早期，家境貧寒的契訶夫正是以給幽默雜誌寫搞笑段子去維持生計。但是隨著他的作品影響力日益增加，浸淫了社會萬象的契訶夫寫出了越來越意義深刻的作品，而每篇作品的情節也越來越複雜。
在這本選集中，我最喜歡的一篇是《帶狗的女人》。這篇小說發表在1899年，翌年，契訶夫便開展了那趟傳奇式的薩哈林之旅，幾年之後，罹患肺結核的作家便與世長辭，因此這篇可說是契訶夫晚期的代表作。
《帶狗的女人》講述的是一次香艷的婚外情，比起《六號病房》、《女人的王國》（本書譯作《一個女人的天地》）的現實批判主義來說，或者並不那麼嚴肅，但是它開篇的第一句話便已經把我吸引住了：
傳說在濱海街出現了一個新人：帶狗的女人。
之後的情節，無非是德米特里·德米特里奇·古羅夫與安娜·謝爾蓋耶夫娜的若即若離，他們所做之事與一般的出軌男女並無二致，但是此時的契訶夫精煉語言的能力已爐火純青，這段婚外情也在這種濃而不烈、平而不淡的描述中顯得神秘而迷人。《帶狗的女人》與契訶夫最深入人心的諷刺小說不同，它似乎連個主題都沒有，卻又可以說有很多主題。例如這本選集的譯後記就說“表現了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與憧憬”，我卻覺得更多是兩個逃避現實的理想主義者相互把對方視為救命稻草。
不過，說到具有現實意義，就不得不說經久不衰的《套中人》。雖然創作時間距今超過一百年，但即便在21世紀，“套中人”仍然無處不在。就像近日傳遍朋友圈的一篇文章，以極其聳動和煽情的語言指出星巴克等品牌的咖啡飲料具有致癌作用。我細細看來，作者不過是以春秋筆法去把“咖啡中含有丙烯酰胺”以及“丙烯酰胺攝入過多會致癌”兩個事實混為一談，還煞有介事地援引加州法院判決要求在加州出售的咖啡產品作出含有此物質的標識云云。
作為處於信息鄙視鏈最低端的朋友圈，向來有“信息糞坑”的美譽，而總有一些人樂此不疲地傳播這些聳人聽聞的信息，一會兒說咖啡致癌，一會兒說珍珠奶茶有毒，一會兒說可樂不能喝，一會兒說小龍蝦被病毒污染，恨不得把自己關在無菌房裡面才能安心。在原著中，“套中人”別里科夫最終死亡了，但是大把別里科夫還活在這個時代。 *原文發表在公共號“失物之書”（thebookoflostthings），轉載請註明出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