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战并未走远

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无论波及的范围，还是战争的残酷性，在人类史上都是空前的。为什么从农耕社会走向工业化社会，从愚昧、封闭逐步迈向文明、开放、民主的进程中还会发生这样血腥乃至人性泯灭的战争？这是尼尔·弗格森在研究二十世纪战争史时最为纳闷的地方。他说，无论用什么标准来衡量，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人类历史上最惨绝人寰的人为性的大屠杀。然而1900年后的100年，又是人类取得了史无前例的进步的100年。为了探究矛盾背后的缘由，他写下《世界战争》一书。

尼尔·弗格森现为哈佛大学历史系和商学院历史学与金融学两个学科的特聘教授，其著作和言论横跨历史与财经、学界与商界、大学与媒体等几个领域。2004年年仅40岁的弗格森被《时代》周刊评选为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100位名人之一。他也因为在《世界战争》中对战争原因的追问和深刻反思赢得了更加卓著的声誉。《纽约时报》将该书评为2006年最有名的100本书之一。

为什么西方参战国在战场上完全背弃了欧洲启蒙主义时代已经达成共识的人道主义的“战争公约”，变成了肆意践踏人的生命与尊严、甚至嗜血如命的战争机器？弗格森超越传统的军事分析范畴，从民族冲突、经济波动和帝国衰落等多个角度对此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为人们理解20世纪人类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原因做出了令人深思与回味的回答。比如，在解释帝国衰落导致战争时，他认为，20世纪伊始，哈布斯堡王朝、土耳其帝国、霍恩佐伦王朝和罗曼诺夫王朝相继崩溃，造成昔日帝国辖区混乱不堪，流血冲突无法被遏制。

这同样适用于我国清王朝崩溃前后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1947年印度独立以后爆发的印巴冲突、比利时殖民统治垮台以后刚果、卢旺达等国的部族残杀。弗格森指出，破坏国际战争公约，把军事行动变成野蛮的行为，德国人是始作俑者。他在揭露纳粹清洗德国犹太人的暴行时，还对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弗格森在写作此书时运用了大量的文献资料，经济数据、人口数据，甚至还引用了不少小说。作者全面解析了战争的真相及其背后，同时又不局限于两次世界大战，还在世界范围内的几百年的跨度中，论述了政治、经济、文化等，以令人敬畏的能力，成就了一部有着足够分量的历史分析书。

不人云亦云，弗格森在书中提出了一些独立的见解。他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不是始于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而是开始于1937年7月7日日本和中国之间爆发全面战争之时。国际军事法庭在纽伦堡宣称，希特勒及其同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唯一的始作俑者。弗格森则认为，事实恰恰相反，希特勒是这场战争的一个迟到者。1939年之前，希特勒达到了其外交政策的目标，没费一枪一炮。那时，他也没有要挑起一场世界大战的企图。在弗格森看来，二十世纪并非西方的胜利，而是欧洲帝国的危机，最终的结果，是亚洲力量的必然复兴和西方的衰落。

在弗格森看来，世界大战并没有走远。“有时，人们会说，‘确保相互毁灭’的出现，导致了世界和平时代的到来。但是，这就是误解了冷战的性质。”“今天的经济乐观主义者都在庆祝‘地球是平的’的事实，所有国家能够在一个公平竞争的领域、以同等条件竞争世界市场份额。一百年前，全球化也得到了相同的方式庆祝，诸如商品、资本和劳动力等自由地从英国流向地球的两端。然而，在1900年左右，从海参崴到维谢格拉德，大规模移民伴随着种族关系的紧张，最终产生了爆炸性的后果。”

作者在全书结尾写道：或许，就像威尔斯的故事那样，我们的战争会突然由于流感病毒这样的微生物的干预而终结，但仍会产生比1918年的流感更流行、更糟糕的突变。然而，真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将继续是我们自己的最大敌人。只有我们明白导致上一场世纪冲突的力量——导致民族冲突以及为摆脱经济危机的帝国争斗的黑暗力量。这些黑暗力量否定了我们的共同人性。这些力量，仍然在我们的内心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