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和宗教
哈耶克在《致命的自负》中说,很多知识分子感到现代社会让人异化(e.g. burden),原始本能发作,感染了返祖综合症,想要回到原始社会去。他的这个说法当然是错的,首先,实际上这是一种too young, too simple的浪漫综合症,这种综合症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向往异域,就如许多西方知识分子一提起东方文明都神往不已,认为是一种神秘的古老智慧源泉;另一种是向往古代,都以为原始的时代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的状态,后来当然是绝地天通,整个世界堕落了。其次,并非所有的知识分子都是如此,只是一部分认识有限而感情又特别丰富的人才如此,比如卢梭和卢卡奇。或许,类似德里达、列维纳斯、科利这些人,就像麦克卢汉一样,本来更合适搞艺术(麦克卢汉是文学教授),却把搞艺术的思路和手法应用到了学术上,导致他们犯了洛克在《人类理解论》中所禁止的做法:用rhetorics来做学问。
我其实是想说,哈耶克认为这些知识分子一边享受着私有财产、传统文化和现代市场秩序的好处,吃香的喝辣的,一边厌弃和批评现代文明的这个基础,实在是一群糊涂的寄生虫。哈耶克进一步论证文明的好处说,你让广大农民兄弟选,他们肯定选物质充裕现代文明,不会选贫苦的原始社会。哈耶克这个吃着谁谁谁的饭就不该说谁谁谁的坏话的说法,以及用农民的选择来反驳知识分子的选择说法,有点功利主义的意思。我作为一个categorical派,不同意功利主义和consequentialists的看法。我不赞同那些向往原始社会或神秘异域的糊涂虫,但是我也不赞成哈耶克的这种物质至上的功利倾向。其实,我真正是想说,哈耶克这种对知识分子和农民兄弟的区分,掩盖了一个重要而有益的方面,即知识分子代表人类智能的精华,虽然,只有知识分子里的知识分子如苏格拉底和康德才算值得称赞,并且即使是苏格拉底和康德的认知也非常有限。写出这一句,让我心生哀伤。我有些时候很想晚生万年,这样,或许人类的知识已经能够对今天的很多谜题给出答案,比如说,宇宙是11维的吗,是其中7维塌缩或卷曲而只剩下我们所在的四维吗?当然,更重要,是如何理解大脑智能的运作方式,如何理解社会的运作方式,然后就知道如何介入大脑来纠正一些人们为之困扰的精神现象,以及如何介入社会来调整一些不道德、不合理的社会秩序。Tinder在《政治思考》中说,思考是一件“特别艰难、让人沮丧”的事情,而Sandel在《正义》中说,思考让人备受折磨(...not really, he says that "[f]eeling the force of that confusion, and the pressure to sort it our, is the impusle to philosophy.")。现在,这些疑难就如同凶残的猛兽,将我这头小鹿日夜追逐。
其实吧,我是想说,就如Weber在提及佛教时所说,在知识分子那里,他们寻求的是一种对肉体或此生此世的精神上的超越,但是在大众那里,这种超越就变了味儿,变成了对现实人生苦难的一条解脱途径,或说一种用于获得幸福的途径。这就体现出,在人类之中,一直以来,存在着少数的思想者,和多数的大众的区别。如道金斯所言,大众多是automatons,即基因打造的机器,如洛克所言,意志受欲望的驱动,或者就是趋利避害。就如我妈,天天盼着我赶紧结婚抱孙子,认为人活着就是干这个。而我长久以来都不打算生孩子,可以在一些世界人口实时统计网站上看到,世界人口已经70多亿并且还在不断增长,这或许对地球或人类社会本身来说是一种负担——当然,或许哈耶克不这么认为,在《致命的自负》中他以为大人口正是造成人类形成分工合作构建the extended order而实现物质富裕的主要原因。我是想说,在(或许该说广义的)知识分子身上,才体现出洛克所谓的意志自由,即意志暂缓去实现欲望,而是停下来,用理性进行反思。我以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有罗素赞苏格拉底heavenly soul实现了对earthly body的mastery(《西方哲学史》),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有Popper赞康德所谓他是自由的,因为他不需要外在的任何控制,因为他从内在就已经控制了他自己(《猜想与反驳》)。哎,其实,我是想说,霍尔巴哈在《健全的思想》中,混淆了对知识分子的反驳和对世俗宗教结构当中神父、教皇这些神职人员的反驳。宗教中的知识分子,如奥古斯丁(问题比较多)和托马斯·阿奎纳(思想者),或许存在这样那样的错误,但是他们是抽象理性的探索者。相比之下,神职人员,他们其实只是哈耶克在《致命的自负》中所称之为“职业的观念贩卖者”而已,霍尔巴哈大力而激动地反对的,正是这些人,霍尔巴哈说,宗教是恐惧的产物,是骗子们编造出来获取私利的,就是说的这些宗教员工和领导。当然,或许即使如奥古斯丁,也和帕斯卡一样含有一种利益动机,虽然他的思考能力逊色于帕斯卡。(帕斯卡的功利倾向非常明显,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他还不如老罗。帕斯卡的想法是:如果上帝存在,信得救,不信就惨;如果上帝不存在,信也没啥,不信也没啥。可以推论,如果信上帝,那么要么得救,要么没啥。如果不信上帝,要么惨,要么没啥。综合看,要信。而老罗说,如果上帝信就救不信就不救,而不是说好人不信也救,坏人信也不救,那么就是一个糊涂神,不要信一个糊涂神,丢不起那人。境界一比,帕斯卡灰头土脸败下阵来,就好像艾米丽·狄金森写给前男友的诗之对比罗老师写给前女友的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