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青春 读动物凶猛
姜文根据这本《动物凶猛》改编拍摄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在我看来是中国迄今为止最好的青春片,以至于我受其影响,总觉得青春这件事,只和夏天有关,艳阳、绿得发烫的树叶、汗津津的年轻身体、突如其来的暴雨……充满着不安、骚动和暧昧。诚如王朔在书中所言,“夏天在我看来是个危险的季节,炎热的天气使人群比其他季节裸露得多,因此很难掩饰欲望。”
但和电影相比,小说多了一份残忍和血色。故事是相似的,地点相似,连中年男人悲伤的回忆基调都相似,但电影像盛夏的果汁,小说却像烈酒,在青春期少年的骚动和不安份后,是
一种纯洁又难以自抑的欲望。通过文字把“我”那点不甘、嘴硬、虚张声势的心事袒露无疑,出口伤人、满口秽语、打架生事,都源于青春期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动物凶猛》和去年大红的《老炮儿》其主角是同一类人,在狠、小坏和自命不凡间游走,善与恶,悲与厌的临界点变得模糊或者说不可知。
王朔把书名取自《动物凶猛》,也正源于这种虚张声势又带着纯洁的欲望。书中的少年带着动物一般的原始兽性,对世界雄心勃勃,虎视眈眈,对女性有着最原始的冲动和欲望,女性的美成为展现自我力量和地位的装饰。所以男主角不遗余力的吹嘘,在真实和幻想中难辨真伪,即获得认可,需“显示出标志着成熟的成年男子的能力;在格斗中表现勇猛和对异性有不可抗拒的感召力。”这种动物性让这群少年的情感“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摧肝裂胆,其缝隙间不容发。这也类同于猛兽,只有关在笼子里是安全的可供观赏,一旦放出,顷刻便对一切生命产生威胁。”
《动物凶猛》描述的年代让身处其中者、后来者创作出大量的艺术作品,以小说见长。这个年代因为其特殊性被打上了独有的烙印,在无所事事、崇高、理想主义、现实的碌碌无为间,形成巨大的冲突和反差。诚如书中的少年,因为人生在之后看起来理所当然,礼崩乐坏,于是多了大把的时间闲逛,发泄激情和憧憬。“当所有的激情与冲动犹豫缺乏目标都显得多余”时,这群少年被迫陷入和自己志趣相冲突的庸碌无为、胶条性的生活中,作为一种姿态或象征性行为,于是借助打架生事、把妹、拉帮结伙、聚众嬉闹来掩饰空虚和惶恐,与消极顺从对比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和胆量。
但如果仅仅只是局限于此,讲述一段青春骚动和成人悲剧的故事,那《动物凶猛》和其他描述同时期作品便无多少不同。王朔的独特之处在于,他用一种不断否认前面叙述的方式,来寻找故事或者说这段青春的落点。以少年方言的心理,对于世界的一厢情愿来讲述故事,于是在阅读时,戏谑读者,实则是一种悲剧性的、绝望式的写作。故事可能是一个误会、错觉、幻想,米兰这个象征着“纯洁欲望”的载体,其真实面目如何变得不可信,曾经深信不疑言之凿凿的一切,变为欺诈或玩弄,肆意妄为的背后是冷漠。这样的破灭,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最终的失望,甚至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