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BETWEEN GOD AND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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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1939:癫狂年代
一战后的欧洲是崩溃的欧洲——从某种角度来看,它证明了理性主导社会的全面失败。战后的欧洲有着死气沉沉的绝望,在此之上人们作着最后的近乎扭曲的挣扎(可能还称不上全然的反抗,那要等到七十年代)。在传统视角来看,完全可以称之为一种“集体发疯”。在同性恋问题上,也依然如此,尽管在柏林、伦敦和巴黎的情况各不相同。但我们见到的是一种“同性恋风潮”,它成了一种文化。
在柏林,这成为魏玛共和国放浪形骸的集体狂欢,战争的失败让人们走向了一种自暴自弃式的对现有成果的全面放弃,不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与性,都在混乱和争斗中进行,这里的同性恋活动是有组织和有团体的。在伦敦,人们陷入一种忧郁的失落和迷茫当中,对于崭新的,不灭的青春神话的向往催生了整整两代年轻同性恋艺术家和工人阶级。而巴黎(法国)作为一战受益者,处在一种近乎集体高潮,却又是全然个人主义的癫狂状态——人们完全地沉浸于爱欲与情感,以摆脱现实留在那里的死亡气息。在无声无觉中,一切在渴望着滑向现有制度的全面解体和某种新的东西。
可在超越的路上,旧有的规则永远会因对新的事物的恐惧而卷土重来,法西斯和共产党两个奇特的怪物应运而生。前者毁掉了柏林所有的自由和糜烂气氛,建立起一个极端男权和民族主义的帝国,后者则诱惑了一大批曾对它抱有幻想的理想主义者,随后又以同等程度的扼杀自由和独裁狠狠地背叛了他们。具体到同性恋问题上,则造成了三十年代的迫害,攻击,歧视和消亡,大批同性恋者(主要是那些上流社会人士!)先逃往欧洲最后的爱的保护地巴黎,再最终被迫流亡至美国或其他地方。几千到几万同性恋者死于纳粹手中。这是一段美丽和传奇到令人心醉神迷,却也悲哀和残酷到让人为之落泪的历史。
同性恋者在那样一个年代里(也许今天亦如是)意味着什么
在那二十年里,同性恋绝对是一种挑战传统观念的反叛行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英国对此的镇压最为严重,考虑到维多利亚时代的遗留影响。是的,它的“风潮”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一战的后续影响所导致的人们对于挑衅现有制度,以及追求真正的自由和爱的一种强烈渴望,而这让那些中产阶级们(永远是这群人坚守着现有的一切,令人厌恶地不肯放手)恐惧和害怕。同性恋者们绝不在道德上优于他人,许多同性恋者仍然有着同样的如严重歧视女性等问题,各色同性恋者也绝不可能摆脱那个时代(就像我们不能摆脱我们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一样)的那些文化基础来看待这一问题。但他们仍然代表着性和爱的自由。代表着敢于超脱出常规界限,追求真正的爱的那群人。他们是站在欧洲文明的废墟之上拒绝重新恢复原有,而是在努力的尝试踏上新的台阶的一群理想主义者。(这并不是说人们同性恋风潮就全是为了反叛,而是反叛本身,才让这群人去真正地面对了自己的情感和性问题)
不要忘了,他们几乎全然被他人抛弃。有同性恋者抱着对纳粹的希望而死,也有人曾一度被共产党所迷惑,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政治力量或者普通大众永远认为同性恋者是“危险”的,是“应该消除的,因为他们威胁了安全或稳定的基础”。毕竟,追求超越生殖的人所带来的自由怎么可能和安全去联系在一起?那个年代的同性恋者主体,从本质上都是个体无政府主义的。(这可能也是,从来都是真正的未来)他们在那个年代里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尤其是当纳粹席卷德国和欧洲的时刻。这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困惑而痛苦,普鲁斯特,纪德,衣修武德,奥登,托马斯曼,克劳斯曼等等,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面对社会的挣扎。
1919-1939的女同性恋者们
作者显然是一位女权主义者,因此这部分不可不提。女同性恋在那个年代里相比男同性恋更加安全,却也更缺乏地位。她们安全是因为人们还不把她们当回事(许多男同性恋者的产生都和对女性的敌视或歧视分不开),她们危险则是因为人们更害怕她们会毁掉现有的家庭体系。她们的斗争是有限的,她们的情况是复杂的。在那个女性地位相对今天更低的年代里,她们的存在本身就足够艰难。
今天与明天
我不能说自己多了解全球的LGBT人群生存状况。但国内实际上和欧洲的那个年代有相当之多的可比性,幸运得是我们又能够接触到那些相比之下更全新的观念。今天,同性恋者不需要去把自己视为有病就能让人们容许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今天,人们比弗洛伊德自己都更能接受“可能人就是会被男性也会被女性,甚至任何东西吸引”的观念,这要比那个年代好上太多太多。但今天的自由像不像1920s的自由一样,只是随时可以被那些维稳力量颠覆,可以被侵蚀的虚假的自由幻象?站在前人血淋淋的奋斗史上,为爱、自由和独立产生的反抗权威的路(远不止是在性取向问题上)始终任重而道远。更别提在我们所在的这一块土地,这个问题更是需要我们为之作出努力。它实在无法是全然私人的,因为我们必须要得面对现实,那就是这个社会还没有好到不容许“同性恋”一词丝毫不具备任何政治意义。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和世界,勇敢地去遵从内心而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