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梦幻的相遇
罗摩走去的那片森林,
就让它变成一座城镇;
被我们遗弃的那个城镇;
就让它变成一片森林。
所有的大蛇离开洞穴,
所有的鸟兽离开山麓,
我们舍弃的城它们来占,
它们要舍弃自己的住处。
——《罗摩衍那 阿逾陀篇 第三十章》
“很久以前,天文学家们已经把希腊、罗马神话榨个精光;如今他们用的是印度众神的名字。就这样,31/439被命名为‘罗摩’。”罗摩是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的男主角,十车王的长子,将王位让予弟弟,自愿流放了14年。这个经历很像中国历史上的吴国肇基者泰伯。
罗摩是外星人的飞行器,孤独的流浪者。
我们当然可以很有诗意地说罗摩一直在等待着人类发现他的那一刻,但这种说法无疑是太过自作多情了。现实中,伯克利空间科学实验室的搜寻地外文明(SETI)计划在1960年已经实施,距离现在已经近60年了,我们仍然没有发现外星人存在的证据。而在《与罗摩相会》中,罗摩作为宇宙飞船的确认也具有极大的巧合性——如果不是在它的表面有被撞击造成的少量不均匀,进而使得其自转时产生亮度变化,它也就被看作是小行星被忽略了。
发现罗摩是宇宙飞船之后,整个人类社会开始了一个新的纪元。虽然书中没有过多渲染人类社会的整体反应,但是从侧面描写中可以看出,人类社会——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罗摩极端重视,联合行星组成了专门的罗摩委员会、全太阳系的人都在关注奋进号、对诺顿船长的采访邀约,水星人甚至为了预防罗摩的潜在威胁发射了导弹。但是对这些,罗摩都毫不在意。按照书中原文的说法,“罗摩人把太阳系当成加油站——补给站——随你怎么称呼,然后弃之如敝屣,继续上路,去完成更加重要的事情了。他们甚至有可能压根儿不知道人类的存在。如此彻底的漠视,比任何蓄意侵犯还要恶劣。”
我们不妨把《与罗摩相会》看成是一部爱情小说,是诺顿船长与罗摩的爱情。诺顿船长坚定、勇敢有魄力,喜欢冒险,他对待罗摩小心翼翼,罗摩的每一点都让诺顿船长感觉到新奇,给诺顿带来巨大的快感,让诺顿沉迷其中,然而罗摩是不爱诺顿的,在罗摩的世界里,诺顿一点地位也没有。诺顿有两个妻子,但是他对两个妻子的感情也像是例行公事,甚至发给两个妻子的录像都是一模一样。而一旦在罗摩里,诺顿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给了罗摩,罗摩的任何细微变化都牵动着诺顿的神经。最终,罗摩离开了。面对罗摩的离开,诺顿立即和船员劳拉发生了性行为,性行为结束之后,诺顿抱着劳拉毫不掩饰地说,“我在想罗摩。我开始想它了。”
宇宙很大,现在的人类仍然只能蜷缩在地球这个小小角落里。但是人类的心早就一头扎进了茫茫星海。阿瑟·克拉克所创作的这篇不朽名作,无疑也夹杂了自己的憧憬。这篇小说的名字叫《与罗摩相会》,其主角就是罗摩,实际上,我们很难记得这本小说里人物角色的名字,他们的戏份不多,很难让人们留下深刻印象。作者着重描写的是罗摩,作者将罗摩的景象、构造描写到极致,其细节描写如此详实,以至于我们很容易在脑海中就形成罗摩的内部结构图。北极、南极、大小角、柱面海、纽约、断崖,这些都宛在目前。如此精细的景象描写,这和阿瑟·克拉克的自身经历密不可分。阿瑟·克拉克是一个潜水爱好者,1955年,38岁的克拉克在前往大堡礁(诺顿也曾到过)途中因故羁绊斯里兰卡,斯里兰卡的美景一下吸引了他,次年克拉克即定居斯里兰卡,他甚至在斯里兰卡开设了一家名为“水下之旅”(Underwater Safaris)的潜水学校。定居斯里兰卡的第17个年头(1973年),克拉克完成了这篇名作。斯里兰卡的波浪,经过克拉克的加工,成了罗摩中的柱面海。诺顿似乎也成了克拉克本人的化身,他在罗摩中的探索,一如克拉克在探索斯里兰卡的水下世界。结合克拉克这样的经历,我们也就毫不奇怪他能写出“尽管一切都有逻辑和理性的解释,可是每个航行者都没法不觉得,那成百上千万吨水随时都会从天上崩塌、砸落下来”这样的句子来了。
乔治·马洛里在攀登珠峰时丧生,当人们问他为什么要攀登珠穆朗玛峰时,他回答说,“因为山就在那儿(Because it's there)。”《中国太阳》中水娃在决定驾驶太阳探索宇宙时说,“有人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从不向与己无关的尘世之外扫一眼;有的人则用尽全部生命,只为看一眼人类从未见过的事物。”诺顿和克拉克正是属于这种人,而大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正如书中所写,“目睹罗摩真容的这一瞬间结束了。可是诺顿知道,有生之年里,这些图景将永远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不论将来还会有何发现,它们都无法抹去这最初的印象。”“诺顿最后一次望向罗摩时,罗摩变成一颗微小的行星,正越过金星,向外疾飞。他知道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结束了。诺顿才五十五岁,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年轻岁月留在那里,留在弧形的平原上,留在种种谜团和奇观中间,此刻正无可阻挡地飞离人类所触及的范围。”
真是一场梦幻的相遇。
彩蛋分析:
1、新译本将旧译本的《与拉玛相会》改为《与罗摩相会》,罗摩是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的男主角,最初的译法是季羡林先生于1980年确定的,从此一般将“RAMA”译为“罗摩”,算是对之前的一个更正。
2、《与罗摩相会》创作于克拉克定居斯里兰卡的第17个年头,因此“与罗摩相会”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克拉克与印度文明的相会。
3、新译本的封面是个圆柱体的图片,形状正是罗摩的样子,不过根据书中描写,“它的表面是单调的浅灰色,不仅像月亮一样缺少色彩,而且毫无特征。”封面中圆柱体的色彩斑斓是对罗摩表面作了很明显的艺术化处理。
4、很明显新译本的译者参考了旧译本的很多内容,两个译本的注释位置大致相同,尽管注释内容有所区别。
5、第一章1908年6月30日俄罗斯的陨石撞击即通古斯爆炸事件。
6、第一章1947年2月12日海参崴的陨石坠落事件,实际上当时海参崴尚属于中国领土。
7、第三章的标题“罗摩和悉多”,书中悉多是用于给罗摩拍照的太空探测器,而悉多在《罗摩衍那》中也正是罗摩的妻子。旧译本将“悉多”翻译为“希塔”。
8、第三十九章里对于“The buck stops here”的翻译是“责任到此,不容推辞”,这种俗语的翻译处理相当麻烦,意译为“责任到此,不容推辞”当然没问题,但是但是在汉语语境下,责任和鹿角猎刀的关系就不容易理解了,译者只好采用注释说明。而旧译本将之翻译为“硬币滚到此处即止,再无他处可去”,这个翻译明显弄错了“Buck”一词的含义。
9、第四十六章中,诺顿与劳拉相拥。在克拉克的另一部名著《2010太空漫游》中也有类似情节。
10、 罗摩人信仰好事成三,2130年罗摩出现,2200年罗摩2号出现(参见《拉玛2号》),之后还会有罗摩3号(参见《拉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