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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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的上海电影节上,获得戛纳金棕榈奖的《小偷家族》成就了电影节一票难求的盛况。等到8月院线上映时,铺天盖地的影片普及和观影感受更是呼啸着争夺人们的眼球。影片有着绝对上乘的质量,不仅使人们在观影时感动落泪,而且还触发了人们对于影片背后所折射的日本社会问题的反思。人们加大对于日本社会边缘人的关注,对于低保问题引发的财政压力的也进行反思。这些问题根植于社会之中,并且影响不断扩大,文艺创作者的眼光无可避免地集中到这些问题上来。奥田英朗的新作《无理时代》也同样注视着这些社会问题。
《无理时代》将背景设置在日益落后的梦野市。通向大城市的公路并没有将繁华带入这座合并的小城市,在外来连锁店的挤压下,当地人们的日子反而更加难过了起来。作品分别跟踪记录了五个毫无联系的社会边缘人的生活,他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向往,然而生活总是阴差阳错,本是毫无交集的五个人却最终相交于一场雪天的特大车祸中。作者奥田英朗通过《无理时代》刻画了这五人群像,并通过他们,带领阅读者一起反思了当下日本社会各阶层出现的普遍问题,引导读者作出自己的认识。
《小偷家族》中有一幕是政府工作人员上门对“独居”的老人进行家访,同时进行劝导搬离工作。虽然是公务人员,却总是遭到人民的排斥。而相原友则正是这样“惹人嫌”的社会福利科公务员。遭到妻子出轨又只能在最没有前途的岗位工作,友则一心期待着4月的调职安排。与低保户的纠缠消磨了他工作的热情,对于新生活的期望也使他彻底放弃了眼下的发展。盯梢低保户的过程中,友则意外撞破了梦野市的地下“有夫之妇”援助交际,并且不顾自己的职责要求,逐渐深陷其中。在这样一个“你弱你有理”的无理时代,边缘人友则、自诩正义的公务员友则,向往着“出人头地”的县政府工作,却在当下的温柔乡中沉沦。
久保史慧,作为一名高中生,她看不起乡下小城市青年的堕落与现实生活的无趣,一心向往着东京大城市的大学生活。在车站,史慧无意间目睹了本地混混与外来巴西人发生的捅人事件,也无意间成为了本地种族隔离运动的推手。正当她受了多方激励,准备朝着理想奋斗时,却被沉溺于虚拟游戏,不愿面对真实人生的信彦绑架拘禁了起来,意外落入了“边缘人”的境地——空想,不愿面对众人,在脏乱的现实环境中通过幻想获得内心的平和。随着监禁的日子增加,她甚至不再敢反抗,离自己的理想似乎也越来愈远了。
那么,有没有人生可以重新来过?曾经是飞车族成员的柴田和加藤裕也过去是无所事事的混混,现在却在龟田大哥的手下通过工作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虽然从事的是坑害孤寡老人的销售诈骗,裕也却在业绩的累积中找到了认真工作的意义,成为了脚踏实地的务实好青年。在这样一个无理时代,理应作为正义代言的公务员友则却擅离职守,堕落生活;反而是在弯路上前进的裕也认真工作,努力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正义并非绝对的正义,堕落也并非眼见的堕落。柴田和加藤似乎已经将他们的人生重新来过,开始走向通往人生巅峰的通途。然而,一心想得到认可的柴田却在冲动之下勒死了社长,他们各自的理想不得不暂时中断,可是这次,柴田和加藤的人生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堀部妙子和山本顺一,一个是四十八岁的失业妇女,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市议员,两个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却同样深陷于矛盾的人际羁绊之中。一个为了信仰,一个为了地位,内在的权力驱动使他们都陷入了疲于奔命的状态。与家人关系破裂的他们,一心想着在与外界的交往中获得心灵的慰藉,没想到却陷入了更大的麻烦中,只能以更大的失望收场。堀部妙子和山本顺一完全是社会的两极,然而二者的生活却似乎是殊途同归的——永远处于无限的羁绊中,令人唏嘘。
梦野市的雪仿佛一直在线,从最初持续的阴沉天气,到后来纷飞不停歇的大雪,梦野市一直处于缺乏阳光的日子。没有阳光,积雪不能消融,阴郁绝望的的氛围也无法被打破,持续暴露的社会问题只能不断累积。最终,这些问题相撞于这一场特大的雪天交通事故中,而这似乎也成为了奥田英朗的一个预见。奥田英朗在失控的车祸余韵中结束了故事的叙述,而这五位边缘人,这些向往着更好生活,向往着“出人头地”的边缘人的未来,也成为了不可估摸的谜。 我们只能听到重新回到现实的久保史慧的呐喊:
我要去东京念大学!我会去你永远都碰不着的大城市!你活该!活该一辈子困在那个房间里!活该一辈子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