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生活在一个“无理时代”

我们生活在一个“无理时代” 8年前，一段小孩子杀鱼的视频在网上疯传，让人们记住了这位眼神犀利、杀鱼手法娴熟的9岁小男孩。网友戏谑地把他称为“杀鱼弟”，让他一跃成为了中国第一代网红。2011年，“杀鱼弟”和他的父亲受邀录制了亲子节目《爸爸加油》，但遗憾的是，这次节目没有让他们脱掉贫穷的帽子，反而让父子两人受尽了节目组的“侮辱”和刁难。 如果把这件事放到现在，只要装傻卖萌，忘记贫穷的身份，这位9岁的小男孩也许会成为抖音上的宠儿，告别贫穷。但是在那样一个手机才刚刚半智能化的年代，就算是上了电视节目，“杀鱼弟”依然只能是“杀鱼弟”，而他的父亲也只能是继续做着自己的卖鱼生意。 如今时隔八年，“杀鱼弟”选择了喝农药自杀。为什么一个9岁的孩子不能上学？为什么一个17岁的孩子选择了喝农药？似乎每一个听到这条新闻的中国人都会思考或质问这两个问题。 这背后的原因错综复杂，最直观的原因就是贫穷作祟。因为贫穷，9岁的孩子不得不帮父亲杀鱼谋生；因为贫穷和辍学，19岁的孩子没有学会最起码的乐观和自制。 同样是今年，河北一名考了707分的高考状元、寒门学子王心仪在网上发表长文感谢贫穷。因为贫穷，她不得不比别人更加努力；因为贫穷，她领悟到了真正的快乐与满足。但是，我们不得不发出这样的疑问：贫穷，真的值得感谢吗？ 如果贫穷值得感谢，其他阶层的孩子取得了成功是不是就没有了意义？ 2018年2月15日，汉中市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张扣扣案。案件的原因要从二十多年说起。1996年，王正军和张扣扣母亲王秀萍产生争执，并因故意伤害罪致其死亡。但是因为王正军未满18周岁，所以法院宣判从轻处置，赔偿张扣扣一家9639.3元。但是，由于王正军家庭困难，可以酌情赔偿。 一条人命，因为贫穷，连9639块钱都不值。怀恨在心的张扣扣憋了20年，最终选择了伺机替母亲“报仇雪恨”。 如果你仔细点去观察我们这个社会，你就会发现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但是同时也是最差的时代——说它好，是因为还有很多人能像张心仪这样通过奋斗脱离贫穷，说它不好，是因为当灾难降临到你的身上时，你会发现你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无处诉求。 2008年，深受“毒奶粉”侵害的年轻父亲郭利代表受害家庭控诉雅士利公司，最终反而被判处入狱五年。 2011年，报导地沟油的李翔被刺身亡。案件最终定性为抢劫案。 2011年，在医药领域进行打假活动的高敬德在北京上访时被带走，回到上海后的第三天离奇死亡。 2012年，报导假牛奶的蒋卫所被妻子带着八个人伤害致死，心脏直接被刺穿。 2012年，揭露皮革奶的央视主持人赵普被“雪藏”，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央视，直到2015年，才终于从央视的球笼中离职。 2010年，调查山西“毒疫苗”的王克勤被迫从新闻界离职，临走时他说：“山西疫苗不了了之，山东及全国必出问题”。如今他的预言完全成真。 所以其实不止是贫穷，任何一种灾难降临到你身上时，你是无力表达自己的诉求的。倘若大多数人的诉求都能被听见，那还能有地沟油、毒奶粉、毒疫苗吗？ 也许你觉得这和我们刚才所讲的贫穷是无关的。其实是有关的，里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 这是一个无理的时代。

“无理时代”之下，贫穷最为可恨 我们的这个无理时代，正好契合了日本作家奥田英朗的《无理时代》。你可能听得最多的是“集权主义”、“威权主义”，但是我们现在不说这些老掉牙的概念。我们来谈一谈“无理时代”。 在奥田英朗的笔下，小城市梦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被贫穷的环境笼罩着。 相原友则作为一名政府福利部门的公务员，只能冷漠地对待每一个前来申请低保的人。那些该拿到低保的人却拿不到低保，不该拿低保的人却每个月享受20万日元（曰12000人民币）的政府福利。 四十多岁的西田精神患有精神病，想申请低保，却始终无法申请上。福利部门的理由很简单：首先，你四十多岁，正处于壮年，你是有劳动能力的；其次，你家里有一辆车，你得把车卖了才行。这就样，西田家里断电缺粮，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母亲被活活冻死。 久保史惠是一名女高中生，出身与普通家庭，所以她和她的同学每天所想的就是好好学习，有一天能考到东京去上学，出人头地。但是运气不好，还没等梦想实现，就被一个叫做信彦的“家里蹲”给掳回家囚禁了起来。 加藤裕也上学时没有读过太多书，只能干起了欺骗老年人、向老年人推销配电盘的勾当。他和他的同事们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有一天可以赚很多钱，买车买房，不让别人瞧不起。 堀部妙子是超市保安，专门抓那些偷东西的顾客。因为生活这种城市的最底层，而且老母亲又身患重病，所以她沉迷于宗教，被人利用，几乎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来世。 《无理时代》这本书中这样的小角色无处不在。每个人都被贫穷给困住了，每个人都想着逃离，但是每个人都没有逃离掉。尤其是对西田来说，福利部门不给他办低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掉。所以，他仅存的智力告诉他只有报复这个社会，才能报答母亲的在天之灵。所以，他确实也就这样去做了。 是的，在这样的无理时代中，贫穷是可恨的。但最可恨的是富人们依靠资本不仅能赚到更多的钱，还能把手伸到权力中去。而真正的穷人不仅无法保障生活，连低保也申请不上，更无助的是连一个反应自己呼声的渠道也没有。 日本有这样的情况，中国更有这样的情况。日本的作家能够自由地反映这样情况，而我们的作家只能一遍又一遍辱骂过去的那个坏时代，却没有人反思如今的这个时代。所以，普通人尤其是受害者困境更多的是在茫茫人海中淹没，化为尘埃，一如他们自己一样，渺小，无助。 愿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好的时代，但是同时也是最差的时代。很多人只认可前半句，不认可后半句。但是说真的，那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 你可能见的东西太多了。朋友圈天天有人转发“水滴筹”，救救这个人救救那个人，但是这些人离你是那么遥远。你突发善心捐了20元、200元，自我感觉良好；但是你不知道这20元200元根本是杯水车薪，你更不可能会深思，为什么我们现在的福利制度无法保住一个人的生命。 有些人的苦难能被我们看见，而更多的人的苦难我们是看不见的。更让人惋惜的是，不仅大多数人看不见他们的苦难，而且他们的苦难还求诉无门。 就像奥田英朗在《无理时代》中所讲的那个故事：你要申请低保，可以，但是你得先把你的车卖了，你有车，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低保。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车都能卖掉的，西田破铜烂铁一样的车根本卖不出去，而且梦野市因为要缩减开销，取消了许多公交车线路。西田就算把车卖了，那他以后怎么出门去工作呢？很多个人的困境是政策和制度造成的。 昨天三大电信运营商给我们发布了这样一条信息： 国家承诺决不让一个学生因家庭困难而失学！了解政策请关注全国学生资助管理中心网站和“中国学生资助”微信公众号…… 这条信息算是对“杀鱼弟”事件的回应。但是，为什么总是等出现了问题才想到要去弥补呢？其实政策早就有了，只是没有得到执行。贫穷者的眼界是受到了限制的，在他们的眼中，基层政府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渠道。如果这些人不能帮助自己解决问题，那他们就很难再有其他寻求正义和寻求庇护、帮助的渠道了。 如果他们会登陆全国学生资助管理中心网站，会关注“中国学生资助”微信公共号，那他们就不会如此贫穷。他们也就用不了狗急了跳墙去杀人或者自杀，用不了对生活丧失信心、心灰意冷。 “贫穷限制了想象”。请一定要相信这句话。 无理的时代给了我们一些枷锁，而身处其中的我们也只能相信生活会越来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