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步的循证医学的无力让人悲哀,但忘了这件事只会更悲哀
不太厚的一本书。全书分八章,每一章都会讲一个让人有些吃惊的故事。其中有自学成为专家的艾滋病患者激进主义团体;有流行全国的疑心病“疫情”;也有今天互联网上争论颇多的替代医学问题。我个人觉得,这本书讲的故事给了我许多启示,单拿出一章都是一篇好看的科普。我推荐各位有兴趣可以读一下。 篇幅和版权关系,我仅介绍作者的核心观点。 两位作者认为,医学分为两种。一种是科学,一种是救助手段,它们是不一样的。 科学是完全理性的,有一套方法论,符合方法便是科学。每一个现在“科学”的结论都等待着被更深入的研究推翻。科学是我们探求自然世界客观真理的一个过程。对科学问题,只有具备足够专业素养的专业人士才可以做出评判。作为科学的现代医学还极其年轻,我们对人体的了解还非常浅薄,有无数的医学问题等待着人类去解决。医生不仅不是无所不能的,相对人类对维持健康和寿命的强烈预期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乏力的。 而救助方法,作为一种服务,不一定是理性的。我们去理发店理发,服务的效果好不好完全是由顾客评价的。评价前不需要资质,不需要知识,不需要结业考试,我们看一眼镜子就可以夸奖理发师技艺高超,或者把理发师骂个狗血喷头。 这两种医学都是存在的,绝不可以混为一谈。比如经常吵架的替代医学,它们在科学的医学层面可能普遍找不到有效的证据,但是作为一种充分安慰患者的救助手段则是非常成功的。作为科学的医学可能对未经严格检验的替代医学疗法不屑一顾,但作为救助手段的医学却应该以患者出发,适度尊重患者的这种需求。 我个人的主观观察感觉,中国有一部分知识分子似乎比欧美大部分知识分子更敌视替代医学(主要指中医)。假如这种观察成立,这种差别(这里不是在讨论对替代医学的否定本身)或许是因为在这样一个公众科学素养普遍较差的国度,对替代医学的鲜明态度成为了一种差异性的文化符号和群体认同。“我们都恨替代医学,所以我们都是有文化的聪明人。”由于公众科学素养的缺失,反科学因素对科学的“威胁”相对更大,更会激发科学认同者的不安和追求认同的心理。举个例子,我见过有无神论者敌视伊1斯1兰1教研究者,但我猜这些人不会敌视研究古埃及宗教的人。这是因为后者没人信,是“无害”的。对替代医学,我也有这样的心理,但正在有意修正这种认识。 这个问题上还有一些惊人的例子。比如CPR,心肺复苏术,全世界的医学指南都在推荐的应对心脏骤停的抢救方案。然而,这种方案的有效性也是缺乏足够的循证医学证据的。对院内出现心脏骤停的患者,医学伦理和一般道德都禁止医生随机分出一半假装抢救;而院外送来的患者,则宏观上无法评估非专业人士在慌乱中施行的抢救的及时性和手法的完全准确性。这个有效性数据简直从理论上讲便已无从获取!从作为科学的医学而言,它不一定有什么可取之处。 然而,作为一种理论上可能有效(理论上可以使得停跳的心脏的供血量达到正常量的10%至40%,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量够不够,但似乎没法靠按压挤出来更多了),至少充分表达了我们面对死神时的抗争精神,对具体患者而言确实有可能挽救其生命(对比什么都不做)的手段,我们又怎能仅因缺乏科学证据,而面对生命垂危的患者不去抢救呢?此时便体现了医学作为服务手段的一面,管它什么严谨的科学,先救再说! Trudean医生说过一段名言:“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一百年过去,作为科学的医学日益强大却仍然无力,这句话仍然适用。这一点让人悲哀。但如果我们忘了它,医学或许会更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