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时代的明与暗
这半年来,网上不断汹涌扑面的新闻,它们都有个共同之处——热度一旦攀上峰值后,就不了了之,后续详细的处理和跟进也不得而知,如同站在岸边,面前的海浪扑腾不止,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浩大,以为是快要被吞灭的架势时,突然就风平浪静、晴空万里,以至于怀疑那阵海浪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但环顾岸边散落的水滩,又不得不相信这是发生过的事,只是它是如何安静的?是件悬而未决的事了。每次看到这些不寒而栗的新闻时,脑海里会俗套地想起狄更斯的《双城记》,“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但,这真的是算得上好的时代吗,是值得去拍手称赞,举手欢呼的时代吗。
在奥田英朗的笔下,《无理时代》中,一座合并不久、处于新生的小城市——梦野,这里大多数的人都生活在一种贫穷滞后的环境里,这座城市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我们现在的挣扎与彷徨,洞见现实的种种明与暗。
相原友则作为一名政府福利部门的公务员,日常负责核查低保人员的工作,上级的指示是抓出骗取低保的人。可他每次出去遇到的事实是那些该拿到低保的人却拿不到低保,不该拿低保的人却能每个月都享受到20万日元(曰12000人民币)的政府福利,而且这样的工作乏味,不受尊重。比如,四十多岁的西田精神患有精神病,想申请低保,却始终无法申请上。福利部门的理由很简单:首先,你四十多岁,正处于壮年,你是有劳动能力的;其次,你家里有一辆车,你得把车卖了才行。这就样,西田家里断电缺粮,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母亲被活活冻死。加藤裕也上学时没有读过太多书,也不知道该踏实去做些什么,只能干起了欺骗老年人、向老年人推销配电盘的勾当。他和他的同事们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有一天可以赚很多钱,买车买房,不让别人瞧不起。久保史惠是一名女高中生,出身于普通家庭,她和她的同学们每天所想的就是好好学习,有一天可以考到东京去上学,出人头地,但还没等梦想实现,就被一个叫做信彦的活在二次元里的男孩,进行了长时间的拘禁。她哭到没有眼泪,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可恐惧一步步地将她吞没。堀部妙子是超市保安,专门抓那些偷东西的顾客,她生活在城市的底层,老母亲又身患重病,她又沉迷于宗教,被人利用,几乎是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了来世。
《无理时代》这本书中这样的小角色,无处不在勾结黑帮的市议员,搞援助交际的家庭主妇,偷情者,骗保人,无业青年,处于“鄙视链底端”的职校学生······每个人都被贫穷给困住了,每个人都想着逃离,但是每个人都没有逃离掉。尤其是对西田来说,福利部门不给他办低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掉。他仅存的智力告诉他只有报复这个社会,才能报答母亲的在天之灵。他确实也就这样去做了。书的结尾是一场雪将所有人的命运连在一起,解决了问题。但真的解决了吗。生活依旧在继续,答案也还在继续。
当然,“明与暗”不意味着“善与恶”的简单区分,相反,在镜子折射的投影下,时时可以看到人性中善与恶共存的两面,正是这种复杂的矛盾性,让道德追问陷入了悖论,很难拿着一把道德标尺去量度书里的那些人物。书中不断反映的人口老龄化、经济萧条、低保人户过多、离婚率高等社会问题,这些暗也都隐藏在一张张干净明亮的面具之下,所谓的道理、公正、法义也随之暗淡下去,当然,文中也并未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些问题,给出对应的答案,只是在不断地把真相摊开来,甚至结尾也留有很多的空白和余响。但那些阅读中透露的挣扎、恐惧、惊异与放任自流的种种情绪,都真实地在提醒我:这或许是正在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