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读书笔记

一、寻找一个定义

1. 浪漫主义的根源在十八世纪的德国而非法国

2. 十八世纪的法国是欧洲文化的代表，追求科学、平衡、形式美观等等

3. 十八世纪的德国分裂、潦倒，但神秘主义开始萌芽，人们关注内心的沉思，这或许与现实中在政治经济文化种种方面都受到压抑而导致

4. 对浪漫主义的界定各种各样，有些还相互矛盾，但共同点是都具有反叛性

5. 回到十八世纪初期

二、对启蒙运动的首轮进攻

1. 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的启蒙运动三个命题：第一，所有的真问题都能得到解答；第二，所有的答案都是可知的；第三，所有答案必须是兼容性的。
2. 一个共识：美德在于知识。
3. 十八世纪的主流美学认为，艺术应该体现的是值得奋争的东西，是向往的某种理想形式。而非事实如此。即导致了对于形式化、高贵性、对称性、均衡性和明智性的偏好。
4. 攻击启蒙主义的：孟德斯鸠的裂隙（相对主义），休谟（怀疑论），德国的酸葡萄心理（虔敬派的导向的内倾的生活方式，等等）
5. 一个攻击，或者浪漫主义发端的主角：哈曼。（生活是一道水流，非科学的、概念的，强调信仰的作用，反对归纳、分类、固定这样的法国方式。）

三、浪漫主义的真正父执

1. 哈曼观点的核心就是一种神秘的生机论，从大自然和历史里感知上帝的声音。
2. 两个父执：赫尔德和康德。
3. 赫尔德的三个观点：第一，表白主义（或表达主义）；第二，归属的观点（notion of belonging）；第三，真正的理想之间不相容。
4. 表白主义认为，人的基本行为之一是表白，有话要说，表达自己的本性；如果不能够，那就是抑制了自己的情感能量。艺术的目的在于交流。创作者有创作目的，离开这一点也就无所谓作品，而这一点的价值寻求要诉诸其所在的特定群体。
5. 表达需要用词语，词语说有传统意向相承，不是个人的创造，于是有了民族的内涵。归属的观点就在于，隶属于同一群体的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更直接地影响了他们的存在状态。
6. 从归属的观点继续，会发现真正的理想可以不相容，因为基础不同。
7. 赫尔德的最终结论：每个人类群体都应该为自己的传统而奋斗，每个人都属于他所在的群体；任何一个人都应该说出他认为是真的真理；对每一个人而言，他所相信的真理都是绝对正确的。多样的色彩构成了万花筒的世界，但没有人能看到全部的世界。——抵制整齐划一、抵制和谐、抵制理想互容性。

四、拘谨的浪漫主义者

1. 三个人：康德，席勒，费希特。
2. 康德的浪漫主义体现在他的道德哲学，除此之外，他其实对科学有强烈的信仰。
3. 康德为人类自由的理念所陶醉，一切行为的前提在于人们能够自由选择，他反对任何一种人支配人的形式，在此他确实是最早提出“剥削是一种罪恶”的人。
4. 意志是区分自然界中人与动物的东西，使人能够自由选择。但一个两难困境在于：我们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但意志本身不是自由的。康德命题的核心就是：无拘无束的意志。
5. 席勒与康德的不同在于，他认为虽然康德所说的意志可以把我们从自然（受外因束缚的状态）中解救出来，但把我们送上了狭窄的道德之路，一个逼仄的加尔文世界。席勒认为，人如果想要获得自由，他不应该只有履行职责的自由，还必须拥有选择遵循自然或者自由地履行职责的自由。反抗性在此又推进、加重了一层。
6. 席勒的基本观点是人类要经过三个阶段：第一，荒蛮阶段（Notstaat），这个阶段受制于物质驱力，是蒙昧的，野蛮的；第二，理性阶段（Vernunftstaat），即康德和他的戒律之体现；第三个阶段，黄金时代的，人性的联合体，激情与理性联合，体现的是“游戏的驱动”的心态，乌托邦的。
7. 席勒的思想使后来的浪漫主义变得奔放起来，而后是费希特。
8. 费希特对浪漫主义对贡献在于他的性情，一种对自由的爱。认为生命源于行动，人就是一种持续进行的行动（而非行动者），必须不懈坚持地生成和创造才能臻于完满（后来有伯格森）。唯一能达到完全自由的是某种大于人本身的内在的东西（我无法控制身体，但可控制精神）。这种精神不是单个人的精神，而是许多人共有的精神，单个人的精神是受到特定躯体限制的不完美的精神，而纯粹精神是某种超验性的实体（类似上帝），是每个个体放射出的那束焰心。费希特后来变成了狂热的民族主义者。
9. “自由是免于障碍的自由，自由是制造自由的自由，自由意味着你在充分发挥了创造力时免受任何事物的阻碍。”由此引出了民族主义的驱动力或者由阶级激发的集体驱动力的观念。

五、奔放的浪漫主义

1. 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认为三个因素从美学、道德和政治方面影响了浪漫主义，就是费希特的知识学、法国大革命和歌德的《威廉·迈斯特》。
2. 费希特赞颂“能动的、不断变化的、想象性的自我”，作为“自我”理解的主格的“我”（I）并不同于宾格的“我”（me）。宾格的我是可以被反思的，是观察、学习、研究的对象；主格的我，并不在认知的过程中，而仅仅是受到影响之后才被意识到的。影响力，是主宰一切经验的基本范畴。正是在抗拒中，“自我”和“非我”呈现出来。没有后者就无所谓前者，反之亦然。费希特对浪漫主义的影响在于对“自我”的剥离，“自我”的创造性活动，赋予物质以形式，渗透物质、创造价值。在费希特这里，不是“我思故我在”，而是“我愿故我在”。
3. 谢林持一种神秘主义的活力论，认为自然本身是有生命的，是一种精神性的自我发展。因而我们不过是自然中最具有自我意识的代表而已，因此艺术家对职责就是挖掘自己，最终要的是挖掘自身里黑暗的无意识的力量，通过痛苦而暴烈的内部斗争把无意识提升到意识的层面。
4. 费希特的意志理论和谢林的无意识理论结合产生了象征主义。意志和无意识构成了浪漫主义美学的基本要素，进而成为它的政治学和伦理学的基本要素。有两种类型的象征，一种是传统的符号（比如红绿灯，语言符号），一种是其他的符号（寓言，等等）。对无形物的表达需借助有形介质，对无限的表达需借助有限的东西，这只能是无限接近的过程，没有什么推理公式可以得到它们的全部真值。
5. 这导致了两种思想情感（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一是思乡情结，二是偏执狂。前者，对某物永不可贴近，但追求难以满足；后者则在寻找历史的各种阴谋，认为有更巨大不可捕捉的事物存在于我们之外，我们热爱并且畏惧它，我们因之变成偏执狂。
6. “对于浪漫主义者而言，活着就是要有所为，而有所为就是要表达自己的天性。表达人的天性就是表达人与世界的关系。虽然人与世界的关系是不可表达的，但必须尝试着去表达。这就是苦恼，这就是难题。这是无止境的向往。这是一种渴望。因此人们不得不远走他乡，寻求异国情调，游历遥远的东方、创作追忆过去的小说，这也是我们沉溺于各种幻想的原因。这是典型的浪漫主义的思乡情结。……当我们发现自我只有在主动努力中获得的时候，我们才会明白世界无限性这一点。努力是行动，行动是运动，运动永不终结——它是永恒的运动。这是浪漫主义的基本意象，一个我尽力想要用语言阐述却永远不能阐明的意象。”
7. 法国大革命——没有实现自由、平等友爱，为什么失败了？对各种原因的猜测（偏执）；歌德《威廉·迈斯特》，天才的自我养成以及敏捷转换的文风符合浪漫主义者的期望，但歌德本人是个不喜欢浪漫主义的古典的说教者。
8. “两种因素——其一是自由无羁的意志及其否认世上存在事物的本性；其二是破除事物具有稳固结构这一观念的尝试。”构成了浪漫主义运动中最深刻、最疯狂的一部分。

六、持久的影响

1. 浪漫主义运动的主张可以被归纳为：第一，“不屈的意志”的观念，人们所要获得的不是关于价值的知识，而是价值的创造，其核心在于，某种程度上世界是出自你的选择、你的创造；第二，世上并不存在事物的结构，世界是永无止境的自我创新。
2. 浪漫主义的影响：存在主义。以及在情感伦理学和法西斯主义中的渗透。
3. 我们必须自由，必须最大可能成为自己，伟大的美德——一切之中最重要——就在于存在主义者所说的本真（authenticity）和浪漫主义者所说的真诚（sincerity）。
4. 马克斯·施蒂纳、尼采（交流与语词的同一性的怀疑，因为没有永恒；共同价值的毁灭，否则不是一切由我来创造），法西斯主义（意志的无法预测和不可控，现有制度对自由意志的破坏）。
5. “浪漫主义的结局是自由主义，是宽容，是行为得体以及对于不完美的生活的体谅；是理性的自我理解的一定程度的增强。这些和浪漫主义的初衷相去甚远。然而同时——就此而言，浪漫派的教义是真实的——他们最强调人类行为之不可预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