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个视角看自身
Ehrlich在《论人性》中说,进化理论研究,一直对“合作”视而不见或有很大的误解,是因为总是从个体或群体的视角来看进化现象。一旦转变为基因视角,嗒哒,一通百通。当然,基因的视角还不够,更准确的视角还需要更后退一步。
我们看待自己总是以为“万物之灵”,忘记了自己就还是个动物。Peter Singer说,我们随意处置、践踏动物,因为我们认为它们智商低,所以把它们看作异类。这个说法不完全合适。为什么呢?对于智商跟我们一样的异族,我们往往一样不把对方看做同类,而是看作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无论是Diamond,Wilson,aronson还是Ehrlich,都提到在部落战争或其他战争中,都存在这种把对方从心理和认知上贬低、丑化的现象。这就是一种思想准备工作,既然对方禽兽不如,那么也就可以安心杀,甚至热情杀,就好像你是在进行道德高尚的英雄行为。说白了,人类总是站在利益的立场上行事。低智商你就瞧不起,高智商你有跪舔的冲动。人类就这德性。
人类还是动物,不过是智能器官比其他动物发达。这个发达起了什么作用呢?就是变得比较机智,或说鸡贼。跑不快,力气小,就给动物挖坑下套;打不过,追不到,就搞出各种武器来猎杀动物。滥杀了动物之后食物不够吃,就集中圈养;圈养还不够,还要通过选育或基因调整,来培育出肉鸡肉猪。这种肉鸡,长肉过多,几乎站不起来;还有鹅肝,据说是强行喂食导致肝肥大;不用提Peter Singer提到的圈养的痛苦,猪啊牛啊一生都在巴掌大的栏内吃喝拉撒睡,没有任何活着的乐趣。Peter Singer所以大力提倡解放动物。但是他没有看到,别说动物,人类对自己同类难道不是如此?不说百年前白人对黑人的奴隶剥削,几十年前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杀,更近时间里种族间的屠杀,在今天,难道男人还不是在对女人进行某种剥削?老板难道不是在对工人进行剥削?这么多独裁国家,难道不是统治群体在对大众进行剥削?
威尔逊以为,科学的兴起导致了一种文化困境,即提供道德规范的宗教衰落导致道德丧失。我以为威尔逊此处所犯的错误和他关于康德的看法一致。威尔逊以为,如果说人类的心灵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受康德绝对命令的指使,那么,这种绝对命令很可能在宗教情操里找到,而不是在理性的思维中找到。威尔逊此处的意思是,天生来的本能起了决定性作用,而不是理性能起决定性作用。我最近也读了柏林的自由观,柏林身上也同样出现了类似的问题,他同样也对于“理性”缺乏信任。柏林以为,康德式的抑制“欲望”,和斯多葛派和佛教徒消灭自己欲望的做法是类似的。在这个问题上,如果看不到“理性”的能力,就如苏格拉底和康德所展现出来的,也就不会看到人类文明所能实现的对生物本能超越的一种途径。同样,威尔逊也看不到密尔在宗教道德上所看到的,这种宗教提供的道德伦理规范,仅仅是一种消极的中间层次的道德,“与其说是力致崇高不如说是但求无罪,与其说是殚精求善毋宁说是竭力戒恶……远远落后于古代圣贤之下。并不教人有恢弘气度、高尚心胸等”。最高贵的道德,决不是宗教的这种,而是一种高贵的利他精神。威尔逊注意到了特丽莎修女等这些宗教圣人的私利基础,却没有看到这种宗教道德整个都是如此。
但是,我赞同威尔逊所说,人类的生物本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行为,甚至决定了人类的文化。因此,威尔逊说,每当文化发展距离人类生物本能太远,生物本能就会把文化拉回来。这一点可以体现在国家之间的关系上,威尔逊说,每当国家之间尝试用理性来处理一些方案时,总是会被利益本能所破坏。这一点尤其表现在多数独裁国家的伟大领袖,以及川普这样的民选总统。川普退出气候协议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以自己眼前的利益为关注点,对其他国家采用一种博弈上的不信任,对他人和后代,没有利他之心。
我把生物本能称之为初级智慧,即这是一套先天的框架,再加上后天的一些经验信息共同塑造一个基本的直觉系统。人类要想有所变化,正是如威尔逊所说,我们必须了解自身,了解智能的原理以及它的进化历史。如果你了解得足够多,你有可能能够超越你的家庭出身和养育模式,克服你的本能直觉、父母养育、文化习俗带来的弊端,能够超越你自己的家庭和阶级出身,能够超越你的生物性存在而到达一种更高的精神性存在。如果要说个人存在希望,那么这就是个人的希望。如果要说人类存在希望,这就是人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