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下流阶层：对将来失去信心的一代

深圳除了繁华之外，城中村里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在市中心向北的10公里以外，有个地方叫三和人才市场。那里的人不上班，不结婚，不买房，整天什么也不做，最多出门晒晒太阳，聊聊天，享受着他们所谓的“自由”，做着他们想做的自己。他们自称为三和大神。

别以为这些三和大神年龄很大，他们只是来自全国各地的90后。他们厌倦朝九晚五的生活，奉承自由工作——来钱快、轻松、月结的工作。工作完后，他们通常拿着钱就去网吧打游戏，或者去赌钱。

和这些人相似的是，在日本，也有一群不工作、不上学、不出门的人。这些人跟三和大神不一样的是，他们属于日本社会的中产阶级，还有不少有硕士文凭。他们认为上班上学没意思，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才是重要的。而有这一类想法的人，在日本人数越来越多，导致日本出现了“下流社会”的现象。

所谓“下流”，并不是指那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弱势群体，而是日本社会学家三浦展指的中产阶层的下层，这些人虽然衣食无忧，但对比中产阶层的上层，缺少了一种对于生活的欲望。他们觉得生活没意思了，既不想工作，也不想去学习，连买买买也觉得麻烦，对全盘人生保持一种低温的态度。

这些现象，经过三浦展的观察和研究，写成了《下流社会》这一本书。书中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资料，三浦展选择从消费市场切入，向我们展示了日本各个阶层的价值观和消费观念，全方位揭示日本人的“下流社会”的现象。

三浦展先生多年来专注在世代、家庭、消费、城市问题上作出研究，这些研究也为日本的社会提供了不少的可行性的建议。三浦展先生曾在市场营销信息杂志《穿越》当主编，随后到三菱综合研究所工作，最后因为太喜欢文化研究了，索性自己设立了一个文化研究所。那么，在书中，三浦展给我们展示了一个怎样的日本的下流社会？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现象？又应该如何解决？

一、下流社会：松松垮垮地生活着

先来做一个测试，看看你是不是也属于三浦展所说的“下流阶层”：

年收入不足自己年龄的10倍；不考虑将来的事情，快快活活过好每一天；觉得人应该活出自己的色彩；期望做自己的事情，而不想违心虚度此生；事事嫌麻烦，生活不规整，不修边幅；喜欢一个人独处；

生性朴实，不喜欢显眼，不出众；服饰不追逐流行而是展现自我风格；觉得做饭吃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经常吃零食与快餐；待在家中玩一整天电脑游戏或上网也不会厌倦；未婚（男性33岁以上，女性30岁以上）

如果在以上12个项目中，有其中一半以上的项目相符合的话，那么你就属于三浦展所指的下流阶层了。刚刚做的测试，就是三浦展围绕这12项做的研究。

他调查所得，现在日本的下流社会中，大多数年轻人年薪不足自己年龄的10倍，喜欢自由职业，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对于男性来说，有5个P是很重要的，就是个人电脑、手机、掌上游戏机、瓶装饮料还有薯片。女性则喜欢对亚文化的项目感兴趣，比如说去唱K，画画插画还有跳跳舞。

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好不容易有了工作，但时间又经常被加班占据。还有婚姻、职业竞争的压力，想想就令人头大。这种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一直都看不到尽头，与其辛辛苦苦，庸庸碌碌，倒不如什么都不要了。他们反倒觉得，工作不在于金钱，而在于自由自在，凭自己的兴趣。

结婚呢？对于他们来说，结婚是不存在，一来收入少，二来对于未来没有信心。现在敢于结婚的人，一种是对未来充满信心的人，另一种是意外奉子成婚的人。对于那些收入一般的人来说，已经对收入的稳步增长不抱希望，也对所谓的必经阶段结婚生育也完全取消了这个念头。

早前获得芥川奖的《便利店人间》小说就是低欲望与极简主义的写照。古仓惠子一直抱着不婚不育不换工作的心态，在便利店足足做了18年，18年来的生活日复一日，她觉得每天简简单单地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这就是现在大多数日本年轻人的状态。书本一出，已经在日本卖出100万册，引发大家强烈共鸣。

这群人中，疲疲踏踏走路、松松垮垮生活的人不在少数，因为这样的生活态度毕竟来得轻松。他们喜欢自由懒散的感觉，对未来的生活没有信心，没有保障。

日本由"中流"转入"下流"社会，其实就是这种情况恶化后的结果：当中流的坚持逐渐破灭，更多的人选择了更为节俭的生活——更低的消费，和更少的欲望。

二、社会阶层固化：对将来失去信心的一代

在三浦展看来，下流社会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由于社会阶层的分化，有钱人很有钱，穷人很穷，能挣钱的人挣得一地都是，普通人挣得钱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在社会阶层分化，再加上学习机会和能力的不平等，社会阶层的流动性越来越差，人们对阶层的向上流动便得不抱期望，社会阶层的分化形成固定化倾向，最终催生了一个新的阶层——下流阶层。

由于社会阶层固化，令到年轻一代逐渐失去对将来的信心。现在30岁上下的一代由于少年时期的物质生活过于丰富，出来工作之后，他们对于自己的时间和金钱不断减少感到不安，倘若将来还要结婚生孩子，那金钱和时间就更加变得少了。他们对于将来的消费生活仍能保持不变甚至不断提高根本没有信心，因而阶层意识一气而落。

现在社会分化成了两大类人，一种是对将来收入增多怀有期望的，而大多数人却对将来收入增多毫无期望。即使收入差距在不断扩大，但是只有未来还有希望将这个差距逐步缩小，期望值差距就不会扩大；反之，如果给人的感觉是收入差距已无法缩小，那么人们心中的期望差距也在不断扩大。

收入差距的扩大化的进程究竟能够被人们冷静地接受到什么程度？而那些没有取得显著成果因而收入在不断减少，却身负养育子女、住房还贷等巨大压力的人群，他们的生活将何去何从？而这一问题也势必越来越引起关注，如果得不到解决，日本的未婚化、少子化问题必将日益恶化。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结婚、生育，维持着普通的中流生活，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三、防止阶层固化：改变制度、重视教育

为了防止阶层的差距固定化，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呢？有些人提出要实现机会的完全均等，完全的均等意味着父母的财力、职业、地域等等所有一切的外在因素都不会影响到自己，而真正能够影响到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智力和能力，如果成绩不好，那就是因为他脑子不好，如果工作做不好，就是因为他能力差，这种完全强调优生的想法非常危险。

因此，三浦展提议，要实现均等，最好的方法是改变制度设计，放开各种管制欲望的条条框框，给欲望更多可能实现的渠道。比如说开放公务员对学历的要求，企业对学历的要求，提供更多的创业机会和就业机会等等。三浦展从教育方面给出以下建议：

1、穿靴式入学考试

如果父母所属的阶层很低，孩子从小的家庭环境和学习能力一般，那么可以让这些孩子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分数可以低一点，或者提高高阶层的孩子的分数线。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将优秀的教师送到素质较差的中学里面去。

2、大学实行学费免除

将公认的一流大学实行学费减免，或者学费降低，避免下流家庭的孩子因为学费而放弃要进入一流大学的想法，一旦他们努力用功，之后还能进入大企业或者政府机构工作，提升阶层。此外，减免学费有助于年轻人独立生活，避免生活家庭寄生虫，一定程度上帮助年轻人自立。

3、大学教育网络化

一流大学的课程可以通过互联网来进行传送，这样大家都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尤其是对于一些下流家庭的孩子来说，哪怕学费减少，但生活费很多的话，他们也是会放弃进入好的大学的。实施了网络教学后，即使学费较高，但不需要再额外支付高昂的生活费用，对于贫困地区的贫困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4、从地方到东京求学的资金援助

就算普及了网络教学，但从提升个人阶层角度来说，还是在大城市生活更好。这样东京的生活费就变得重要了。地方政府选拔优秀的人才来补贴他们在东京的生活，或者说可以在他们毕业之后回到地方工作时候，再支付他们的学费。

5、上流阶层要承担相应的义务

除了对下流阶层的帮助之外，上流阶层也应该承担一定的义务。不少人认为他们已经在税金上付出太多，但同时也不知道钱用到哪里去了。三浦展建议上流阶层可以用捐赠的形式，将一部分财富回馈给社会。因为捐赠是透明化的，捐赠者可以清楚知道自己的财富捐给了什么团体或个人，开展了什么样的公益活动。这不仅能够体现出捐赠者的个性，同时也能够因为得到了社会的承认而产生满足感。

三浦展在《下流社会》中指出，为了防止社会进一步下流，应该从教育方面重点着手，从精神和物质上给年轻一代提供保障，让他们对将来恢复信心。

的确，社会上升通道越来越窄，相反下沉的拉力愈来愈大，经济高速成长期出生的所谓中产阶层，但由中流上升为上流的实属凤毛麟角，而由中流跌入下流的却大有人在。

这不但是十几年前日本的状况，同样是当下中国的状况，中国的中产阶层似乎正源源不断地加入“下流社会”，不少人自嘲自己为“佛系”“随缘”。但他们不是没有欲望，只是在房价飞涨、医药费高昂、子女教育成本上升、就业竞争压力面前感到焦虑，而不敢有欲望。为了防止“佛系”进一步扩大，社会应尽快出台更多公平的政策，让中产阶级看到一个开放的上升阶级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