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

首章是总领，伯林所述的浪漫主义，是一场1760-1830的巨大变革，以至此后的一切都与过去不同。从影响而非史实上说，这场变革的发生主要是在德国。这场变革中出现的较以往不常见的现象，是理想主义观念和艺术及艺术家的自主，人们不再相信普适性的真理。浪漫主义的观念史繁复驳杂，而伯林认为唯一有效的方法是耐心的历史方法：回顾十八世纪，考察其局势，哪些因素颠覆了十八世纪，哪些因素的结合导致了十八世纪后期的变化。

次章先述启蒙运动。有三个支柱撑起理性主义的西方传统：1.所有的真问题都能得到解答，如果一个问题无法解答，它必定不是一个问题；2.所有的答案都是可知的，有些人可以通过学习和传授得到的方法获知这些答案；世上存在一些可供学习和传授的技巧，人们借此寻求答案；3.所有的答案必须是兼容的，一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不会与另一个问题的正确答案相冲突。启蒙运动希望将理性方法运用于政治、伦理和美学领域：美德最终在于知识，有普世的命题和永恒的原则。但启蒙运动的内部已有裂痕，孟德斯鸠出现过相对主义的考虑，休谟的经验主义更有突破性：不存在必然性，只存在或然性。真正的攻击出自德国人。18世纪德国的虔敬运动是浪漫主义之源，德法的势不两立也是一个触机。

浪漫主义的启动者是毫不起眼的约翰·格奥尔格·哈曼：唯有特殊性才有意味，启蒙运动正在扼杀人的活力，以苍白代替热情和感官世界。歌德概括哈曼的观点为：人所采取的一切行动源于他自身力量的联合，所有的分离都应该被否定。

十八世纪有一股强大的反科学、兴人欲的思潮，布莱克是哈曼最雄辩的辩手。启蒙者中狄德罗和卢梭也与德国人颇有同调之处。但对于突发行动的热情、对于已有秩序的憎恨、对于宇宙拥有一个结构观点的憎恨，这是德国人特有的。科学的横行破坏了他们的虔敬派信仰，只留下了虔敬派脾气。以狂飙突进戏剧为例，这些剧作有个共同点：世界上存在着一些无法化解的矛盾冲突，强者不能与弱者共存，于是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

浪漫主义之父有二，一是赫尔德，二是康德。赫尔德的三个观点：①表白主义：人的基本行为之一是表白，是有话要说——艺术即表白；②归属的观点——人必须归属于某个群体——民族——历史主义和进化论的观念；③真正的理想之间经常互不相容，甚至不能调和——每种文化的价值都隐藏在特定文化的理想之中——每个人类群体都该为传统而奋斗。

拘谨的浪漫主义者有三：康德、席勒、费希特。康德成为浪漫主义之父是因为他的道德哲学，在其中自由是核心原则，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能做出选择。人的行为缘起于自身内部而非外部，人是目的本身。这就是自律性，对人类意志的强调。康德反对他律性，自然是敌人或中性材料。席勒的悲剧理论建立于精神自由观上，悲剧不在于苦难的展示，唯有反抗才是具有悲剧性的事物。费希特的整个观点：人是一种持续的行动。

施莱格尔认为，三个因素从美学、道德和政治方面影响了浪漫主义：1.费希特的知识学；2.法国大革命；3.歌德的《威廉·麦斯特》。

1.作为自我理解的主格的我不同于宾格的我，在抗拒之中，自我和非我浮现出来。没有自我，就没有非我。谢林与费希特的不同在于，费希特认为自然是死气沉沉的质料，而谢林持一种神秘主义的活力论，自然是一种无意识意志。费希特的意志理论和谢林的无意识理论结合产生了象征主义，经由象征的深度导致了两种状况：思乡症和妄想狂。

2.法国大革命的引人注目之处，根本不是其既定目标。在人们的想象中，法国大革命是行动、战斗和死亡的诗歌。

3.《威廉·麦斯特》首先描写了一个天才的自我形成过程：如何把握自我，通过自由行使意志而成就自己。其次，小说表现出敏捷的转换，从朴素散文转入抒情叙述，从叙述到诗歌，复从诗歌到叙述，形式的突转将我们从各种限制、束缚和囚禁我们的传统分类中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