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科学时代即将到来”
从直觉上来说,意识总是不同于物质的另一种现象,即精神现象。但是,现在,可以说,意识就是物质现象。前人研究这个问题,多半出于日常的直觉。那么,日常的直觉会告诉我们什么?怀特海在提到经典唯物主义的错误时说,这个古典理论,仅仅把世界看作是物质+运动。我们直觉上同样可以理解的是,除了物质+运动之外,还有别的重要的东西,比如“关系”。什么是关系呢?我记得有一次有个同学跟我讲,她在教室看到两个男生一起上自习。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三个男生一起上自习我也见过。她说,她看到这两个男生手拉手。如果我现在跟我的一个男性朋友也拉上手,或者到街上找两个男性,让他们把手拉起来,也都达成了“两个男的手拉手”,但是我相信很多人并不会认为这些手拉手是一样的。就像一个国际友人说她在校园中看到手拉手的女生,感受也和我那个女同学看到两个男生手拉升一样,说明这位国际友人国家的女生手拉手和我国女生手拉手也不同。在手和拉手运动之外,还有一种关系。
实际上关系的说法,并不充分。如果你尝试过那些需要你手动组装起来的复杂家具或玩具,或者你自己就是个能工巧匠,你就能了解通过“关系”建造出的复杂对象,能够展现出一种“智慧”。就像波尔所说,一只蚂蚁显得很愚蠢,但是一群蚂蚁就能完成一些高级的工程。如果我没有记错,可能是Nowak曾提到,几只蚂蚁看起来乱糟糟,搬家的话,有的往外搬走,有的往里搬回。但是,蚂蚁的数目一旦达到一定数量,整个项目就正式启动了。或许这就可以解释所谓emergence,你把一个一个小石头挨着排起来,就不仅仅是一堆小石头挨着彼此,还有一条“小石头线”。把一堆零件装起来,插上电源能玩游戏,这些都是一些复杂“关系”所实现的一种新现象。人类的智能也是如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人,也是机器。说动物是自动机,人类同样也可以说是自动机。
通常,我们直觉上会觉得,意识现象非常玄妙。这种玄妙,使我们无法认为能够是丢一颗石头到水里扑通一声这种物理上因果关系的产物。当德谟克利特提出原子论的时候,尝试捍卫意志自由但是又有智力尊严的人或学派不得不找到一些解决办法。伊壁鸠鲁提出,或许存在一些原子的swerve,而不是被严格限定,这样就给意志自由留下余地。我这几年读到的书中,往往把德谟克利特看作一个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物。很多名人,就像海德格尔、耶鲁四天王之一的Paul de Man,黑格尔,尼采、叔本华,甚至牛顿,要么是有黑点,要么是有人黑。还有些人,在道德上也几乎无与伦比,就像康德、斯宾诺莎和苏格拉底,甚至罗伯斯庇尔的“无论是敌是友,都承认他是一个不可腐蚀的人”,但是往往也有不尽人意之处,就像康德和斯宾诺莎的独身、苏格拉底的不顾家。但是这个德谟克利特却被像罗素和波普尔这样聪明绝顶且带有正直理性的人称为高贵和智慧。以后有空我应该研究一下他。
出于相同的思路,量子理论出现之后,很多人为难以琢磨的“意识”找到了新的理论基础。但是以量子的不确定,来对应意识的不确定,实际上是一种原始土著都会的思维。这种思维被弗雷泽和泰勒分别在论述原始人的巫术思维时用过,就是contact律、象征律、相似律。这种类比思维,是人类智慧最了不起也是最为愚蠢的表现之一。所谓了不起,是因为这种类比支撑起了人类大部分的创新;所谓愚蠢,是因为类比不科学,往往会闹出不少笑话。但是这种思维是通行人类各个群落,就像中国人流行喝鞭酒壮阳,吃犀牛角壮阳;弗雷泽提到一些部落不吃兔子肉,怕变得胆小如兔;不吃乌龟肉,因为怕变得动作缓慢。面对几千年中华文明,不逞多让。
当然,新时代会有新疑问。波尔提到Fran Jackson的Mary argument,用于证明意识是在物理过程之外还有别的东西。他的这个thought experiment大概是一群外星人把Mary从小到大放在一个小屋里,让她了解关于世界的全部知识。然后,放她到屋外,当她看到外界的事物时,尽管已经知道了一切,还是会有不同的精神反应。我以为这个问题实际上说明,大脑不仅仅有一个纯粹的“认知”功能,认知是一回事,但是在实际体验的过程中,除了认知功能,还有其他功能参与。波尔还提到Searle的Chinese Room argument。大意是,把一个不会中文的人放在一个小屋里,然后给他一本手册。给他递进去一些写着中文的字条,他并不懂,但是可以用手册对应查询这些他不懂的符号,然后按照规则抄下回应,然后他把回应传递出来。一个中国人看了回应,会觉得小屋里的人会中文。但是,小屋里的人并不会中文。这个问题涉及到一个难题,即笛卡尔提到的Ghost in the machine。波尔提到,Gilbert Ryle写了一本书对笛卡尔进行反驳,认为笛卡尔犯了category mistake,我认为Ryle并没有理解笛卡尔的观点。Ryle这本书我读过。最初读书的时候,总是看到一本书中又提到许多其他的书,全都没读过,总是想,这么多书,什么时候能读完呀。后来想,如果一本书中提到的书目中,我一半都读过,可以说明我读了总量的“一半”了。现在读书,常常会看到提及读过的书,感觉总好了一些。
Ryle的反驳是,就像一个“大学”,如果你非要在校园里找到这样一个东西,就是犯了概念错误。因为不存在这么一个东西,而是一大堆东西、关系、人合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意识也是如此。我以为笛卡尔的问题或许因为他那时候的知识局限而带有一种含混,但是今天我们可以澄清他的问题是:虽然大脑的各种能力是分开的,比如视觉功能、决策脑区、边缘系统,但是,信号处理的最终结果并不单单是反馈,就像一个自动门,扫面到门前有人就开门,但是这是个信号进出的过程。人类意识不一样,除了信息进出,还有一个“意识”它“意识到”了这个信息。这个“意识”是谁呢?Ghost in the machine,实际上就是笛卡尔剧场里的小人,如Men in Black里面打开脑袋里面有一个类似Pacific Rim里面机器人的操纵homunculus。此处我以为实际上是涉及“注意”或“自我”的问题。我尚不能给出答案。
意识,就是一种信息处理系统。如此复杂,以至于出现很多高级功能。神经元越多,能力越强。但是不是说鲸鱼和大象最强,因为他们的很多神经元用于它们庞大的身躯而不是用来搞智能。所以要看富余神经元的数量。所以大头鸟类也很聪明,corvids的观察和实验表明它们具有构思能力。我记得一些报道,有的是鸟衔着坚果跑到公路上,让路过的车帮忙压碎;有的鸟衔来火种放火烧山,然后捕捉从火中逃窜出来的昆虫。后一种鸟的智慧呈现了人类的一种局限:不知道自己的“聪明诡计”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这是人类接下来要面临的困境之一,也是我打算要关注的难题之一。
回到个人的意识问题上,一方面,复杂的东西也容易坏。波尔提到,精神分裂症、自闭症,就像其他各种精神疾病一样,实际上都是你的智能出了问题。只不过,有的问题来自基因,比如自闭症就是多复制了一点儿基因。有的可能是环境问题,比如现实的困难使得一些人精神上难以承受。此处或许可以回答我长久思考的问题之一,即:人为什么要自杀。自杀我觉得是一种没有进化利益的行为,按理说这种行为就该被淘汰。就像研究生和博士生、团委书记,他们并不像一些农村妇女一样资源匮乏,他们甚至可以辍学,也一样比很多底层人能更好完成生存繁衍的进化目标。但是他们选择了跳楼。这些人并不是完全从理性逻辑上推论出自己应该跳楼这个结论的。也就是说,他们不像苏格拉底那样,选择去死。他们是赌气、愤怒、绝望、沮丧或其他情绪推动下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所以我认为这可以说是一种智能的出错。
波尔提到《美丽心灵》的纳什。他说:那些带有沉迷于思考高难度问题的倾向的人,可能会患上精神病。我是不是我也快了?波尔还提到,自从研究大脑,看动作电影再也没有乐趣。经常看到有人的脑袋被打、被撞,他心里想的是:大脑在颅内受到这样的撞击,肯定会造成损伤。很多人头部受撞击时,往往会失去记忆,因为大脑里面的神经陡然一阵,出现挤压、撕裂,存储的信息都会丢失。严重的脑浆会变得稀薄,丧失智能。所以他看到电影中头被击打时,都是心一揪一揪的。这和我最近几年看动作电影一样,很多电影中,都有打斗和枪战,很多配角脸还没露就纷纷领盒饭,让我感觉人命一条条轻易就没了,没有人说什么大家都还很乐呵,感觉非常的荒诞。
另一方面,既然是机器,那么就可以修理。吃药可以修理,因为药物可以改变某些大脑内的生化过程。比如说,自闭症患者大脑内谷氨酸过剩,而精神分裂症是谷氨酸缺乏,造成多前额叶巴胺失调。给正常人注射低剂量氯胺酮,他们也会产生精神分裂症的精神状况。通过这种生物性干预,自然能够改善精神病状况。但是大脑是复杂的,在复杂的作用中干预某个中间环节,效果不仅不能完全保证,甚至还可能造成别的后果。不用药物,通过某种“训练”来改变大脑,也一样能达到治疗效果。波尔提到,一些训练工作记忆的疗法,能够改善多动症甚至精神分裂症的症状。这种训练实际上是对大脑进行另一种调节。
通常,我写东西的时候必须要听歌。在黑镜的Bandersnatch中,Colin问Stefan:你听什么to get in flow?我听歌就是为了进入flow,用来摒除环境对我的干扰。我以前只是说,听歌是为了提供一个中度噪音来去掉安静带来的alert或高噪带来的注意,这样能够把全部注意都收住。但是还有一点,并不是听所有的歌都能让我进入flow,还必须是一些听起来顺耳的歌。这些歌不能太熟悉,也不能太过陌生。有些歌我听过太多遍,吸干了新鲜感,听起来会烦躁;太新的歌即使旋律对路,也会引起我时刻的注意。此中,我以为就是提供一种快感,我不知道和多巴胺还是内啡肽是否有关系。但是劳动人们喊号子或唱歌,应该就是一样的作用。同样的道理,太过熟悉的环境会对我产生一种抑制。当然,我觉得这些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处于多巴胺分泌不足的一般状态有关。
也就是说,大脑是个机器,你就可以找到办法调动它、驯服它。波尔提到meditation,提到meditation能够调整情绪,对抗压力和抑郁,提到meditation的过程,就是回到童年的过程,什么也不想,重回无忧无虑、只在当下的状态。我以前对这个冥想和mindfullness一直都持怀疑态度,认为神神化化的。但是现在来看,大有裨益啊。一起来吧。
Over years of practice, regular meditation also seems to permanently change the prefrontal parietal network, such that it becomes more pliable and efficient in its activity. And, again in direct contrast to what happens in depression and anxiety disorders, long-term meditation shifts the see-saw battles between the amygdala and prefrontal cortex firmly in the prefrontal cortex’s favor: The amygdala becomes far less likely to activate, probably partly because the prefrontal parietal network is now so good at stepping in and taking control. There is even evidence that long-term meditation increases the thickness of the prefrontal cortex, helping to protect against the natural thinning of this part of the brain in old age. At the same time, two months of meditation is sufficient to shrink the size of the fear-creating amygdala in previously stressed individua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