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火星孤儿》里的高考工厂以及刘洋的科幻设定
韩朵朵还要参加的高考，你能想象吗？
——谈《火星孤儿》里的高考工厂以及刘洋的科幻设定
刘洋是个做设定的高手。他有一套做科幻设定的方法论，甚至还有自创的“线性设定链”、“Bethe图谱”、“设定自洽指数”等概念，简直把理工男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而读者常常会被他既硬核又自洽的科幻创意所折服。他还告诉过我，说还有几十个科幻设定创意暂时找不到好的故事来承载。好吧……
其实，做设定——或者说做世界构建（World Building）——最需要的是推想（speculation）能力。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或多个设定点会牵连到整个世界的改变。高明的科幻作家能以一点推想全局，方方面面、边边角角、里里外外都能妥帖照顾。
这么说吧，科幻作家要有这样的能力——对于小说中的新世界，读者想不到的地方，你要能想到；读者想得到的，你要想得更全面、更深刻、更合理、更自洽！
读完刘洋的处女长篇《火星孤儿》，我不禁再次感叹于他强大的推想力。在这本书里，他出色地创造了两个独特的“世界”——第一个是近未来的“高考工厂”近腾学校，另一个是处于某种极端环境下的异种智慧生命世界。
因为有很大的剧透风险，后者就不多说了。我只能说，刘洋好像已经把异世界的自然科学体系都重建了一遍，大家就等着收获最后的头脑冲击波吧。
说回到第一个世界。不知大家听说没有？最近有一款国产游戏《高考工厂模拟》登陆了Steam，并迅速成为游戏圈热议的话题。在游戏里，玩家扮演一所高中的校长，日常的游戏任务包括：安排教学任务、执行教学纪律、建设教师团队、筹集办学经费、应付上级检查等等。高考之后的北清录取人数和一本录取率决定玩家是否通关。
这个游戏既能看到毛坦厂中学和衡水中学这些名声在外的高考工厂的影子，也与绝大多数参加过高考的学子度日如年的高中生活息息相关。刘洋在《火星孤儿》中就像是设计了一款科幻版《高考工厂模拟》，他笔下的“近腾学校”简直就是几十年后的“究极版”高考工厂。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所学校里的几个科幻设定：
一，以绩点作为学校的代币。这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只是把学习成绩在校内的重要性放大到了极致的程度，那可真是：成绩好有吃有喝有享受，成绩差只有难吃的“土饭”伺候。
二，两种极限挑战式的训练方法——紧迫答题训练法和饥饿感官教学法。具体内容我就不多介绍了，只能说在了解完之后，你会更加感谢高中母校手下留情的“恩情”。
三，新校长上任后推行的所谓“生活辅助系统”，也就是一种全天候监控项圈。它所拥有的功能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项圈本身带有极其强烈的人身控制象征。也因此，项圈的出现成为小说中一大事件的导火索。
其他诸如助眠阿尔法波、“蓝水”聪明药等设定点也都颇具科幻色彩。这些极端的高考“教学辅助”手段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近腾中学是一所“真·全封闭”的高考工厂。至于它是怎样做到字面意义的全封闭，这也是一个有趣的科幻设定，就留给读者自行发掘了。
另外，更让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是，刘洋还从学校延伸出了金融市场。小说设定了一种叫“近腾高考指数”的期货，与近腾学校的高考成绩挂钩。投机客对之疯狂追捧，制造了类似于郁金香狂热的泡沫。这种“现在不存在、但看上真的很像那么回事儿”的设定，也是科幻小说提供给读者的阅读乐趣之一。
不仅如此，围绕着“近腾指数”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设想各种商业操作。比如，如果想做空近腾指数，那么核心问题就是如何打破近腾学校的封闭性、传出利空信息。于是乎，一场颇为精彩的“用间与反间”金融攻防战在这看似与世无争的学校里激烈展开了。
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但我得告诉你，这只是小说一半不到的内容。《火星孤儿》最终要处理的其实是科幻小说经久不衰的主题：我们如何与异世界相互接触和理解。
刘洋继承了《安德的游戏》《神们自己》《乡村教师》等科幻经典的精神，以这样一个故事提醒我们人类，当我们的惯有思维无法理解迥异于人类的世界时，不妨换个全新的角度。
在《火星孤儿》中，正是高考工厂里那些未经经典科学知识“污染”的高中生以一场“奇特的高考”跨越了不同世界的交流鸿沟。说起来，小说中，小女孩解决火柴棍等式的一段既是情节的转折点，也正是点睛之笔。
再回到做科幻设定这个话题。
构建异世界的自然科学体系，用到的当然是刘洋的物理学背景。可以说，刘洋的凝聚态物理学博士学位在这本书里绝对没有浪费。那么，他是如何栩栩如生地还原出“近腾学校”这座近未来高考工厂的呢？其实，除了和大家一样是百万高考大军的一员外，刘洋还曾在海南做过两年高中物理教师。我相信，刘洋在近腾学校的教师和学生身上都投射了他自己独特的人生体验和对教育的思考。这也正是《火星孤儿》让身为读者的我们如此有代入感的原因吧？
较真的读者也许要问了：几十年后怎么还会有高考呢？中国不是应该很快就抛弃唯分数论的应试教育了吗？呃，这个还真说不准。我看到刚刚流出的《流浪地球》剧本，结尾处韩朵朵还得参加下一年的高考。
是的，流浪地球中的高考！地下城的高考！由此可见中国人对高考的执念。
不如大家都来学一学刘洋的设定方法论，想象一下在流浪地球背景下开一家高考工厂，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