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的後半生》的原文摘录

  • 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生命“惟转化为文字,为形象,为音符,为节奏,可望将生命某一种形式,某一种状态,凝固下来,形成生命另外一种存在和延续,通过长长的时间,通过遥遥的空间,让另一时另一地生存的人,彼此生命流注,无有阻隔。文学艺术的可贵在此。 但是也必然有人的想象以内或想象以外的新生,也即是艺术家生命愿望最基本的希望,或下意识的追求。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0:42:43
    —— 引自第148页
  • 艺术中千百年来的以个体为中心的追求完整、追求永恒的某种创造热情,某种创造基本动力,某种不大现实的狂妄理想(唯我为主的艺术家情感)被摧毁了。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0:48:53
    —— 引自第149页
  • 社会还没有进步到“让一切创造力得到正常的不同的发展和应用”,“让人不再用个人权力或集体权力压迫其他不同情感观念反映方法。” 控制益紧,不免生气转促。 伟大文学艺术影响人,总是引起爱和崇敬感情,决不使人恐惧忧虑。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0:50:51
    —— 引自第150页
  • 只能说是生命的一种总和。包括极小极小性格的形成,和生活经验的复杂,以及千百种书,万千种画,和无数古里八怪不同的人,不易设想的种种生活,以及生活中所接触的人事,且用了个六十年揉杂成一体。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0:59:05
    —— 引自第157页
  • 沈从文的田园气息,在道德意义上讲,其对现代人处境之关注,是与华兹华斯、叶芝和福克纳等西方作家一样迫切的。 沈从文笔下的萧萧和福克纳小说《八月之光》被诱奸的利娜·格洛夫,“两人人格之完整,却丝毫未受侵害。由此看来,沈从文与福克纳对人性这方面的纯真,感到相同的兴趣(并且常以社会上各种荒谬的或残忍的道德标准来考验它),不会是一件偶然的事”。 他不动声色接受了人类的苦难,其所表现出的端庄与尊严,实在叫人敬佩。 他要使自己的文学,特别是短篇小说,达到与世界作家比肩而毫无逊色的程度。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1:04:51
    —— 引自第164页
  • 《静》这个短篇……如此富有象征意味、如此感情丰富的小说…… 《长河》也超越大多数现代中国一般的乡土作品,它们充其量只是表现了忧伤和暴力,缺乏可以相提并论的严肃“视景”。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1:10:55
    —— 引自第165页
  • 在三五千字造成一种人事画面,总会从改来改去作得完完整整的,骨肉灵魂一应俱全的!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1:13:16
    —— 引自第172页
  • 照理到了这个年纪,应活得稍稍从容点,却经常在“斗争”呼声来复中如临深履薄,深怀忧惧,不知如何是好。 (查看原文)
    Fawn 2017-01-08 21:18:41
    —— 引自第182页
  • 生命封锁在躯壳里,一切隔离着,生命的火在沉默里燃烧,慢慢熄灭。搁下笔来快有二年了,在手中已完全失去意义。国家新生,个人如此萎悴,很离奇。 我一生用笔,对人生的悲悯,强者欺弱者的悲悯,因之笔下充满了对人的爱,和对自然的爱。 八月八日这一天,沈从文在家里,天下了雨,他细致地看了院子里的向日葵、天冬草、茑萝、薄荷叶、无花果。天空如汝窑淡青,他一个一个房间走去,看着各样家具。“从这些大小家具还可重现一些消失于过去时间里的笑语,有色有香的生命。也还能重现一些天真稚气的梦,这种种,在一个普通生命中,都是不可少的,能够增加一个人生存的意义,肯定一个人的存在,也能够帮助一个人承受迎面而来的种种不幸的。可是这时节这一些东东西西,对于我竟如同毫不相干。 他想到自己的创作,也就是将生命中的力量、痛苦和柔情转化为文字,如同千百年前的制瓷绘画工人把柔情、热爱、受压抑的生命转移到一个小碗上一样;可是,有谁能够懂得一个小碗所蕴藏的丰富信息呢?“除少数又少数人能够从那个造形那种敷彩方式上,发现到这个问题,抽象提一提,大多数人却在完全无知中,把碗用来用去,终于却在小不经意中又忽然摔碎。 (查看原文)
    momo 2018-02-24 13:03:16
    —— 引自章节:革命大学:“越学越空虚”
  • 有时间他常到山顶,四处望望,自己的生命仿佛融合进无边的视野和历史的悲欢进程中,有天地悠悠之感。他想,如果有机会把一切结合起来,“必然会生长一片特别的庄稼”—他这样称呼自己预想的作品。 时代过去了,一切英雄豪杰、王侯将相、美人名士,都成尘成土,失去存在意义。另外一些生死两寂寞的人,从文字保留下来的东东西西,却成了唯一联接历史沟通人我的工具。因之历史如相连续,为时空所阻隔的情感,千载之下百世之后还如相晤对。 (查看原文)
    momo 2018-02-24 13:09:04
    —— 引自章节:川行土改:“群”、“单独”的生命、“有情”的传统
  • 我的空想似乎即近于是在否认衰老、反抗衰老一种努力。……因为生命中似乎还有一份力量、信心和不易克制的创造欲,以及多年来即已成为习惯的对事物的感触体会力,生命即近于衰竭,这种种还是存在的。 一个人生命的成熟,是要靠不同风晴雨雪照顾的。……热忱的、素朴的去生活中接受一切,会使生命真正充实坚强起来的。 在沈从文文学写作的生涯中,他心里藏着这样一个宏愿,或者叫野心:他要使自己的文学,特别是短篇小说,达到与世界作家比肩而毫无逊色的程度。不得不放弃文学之后的漫长岁月里,这样的宏愿还会时常萦回,让他为中断了这一愿望的充分实现而耿耿于怀。 (查看原文)
    momo 2018-02-24 13:13:08
    —— 引自章节:“好辛苦的战斗”和“抽象的抒情”
  • 可怜这个老人的苦心:专案组在查抄的手稿中找出一篇他一九六五年写的研究论文《狮子在中国艺术上的应用及其发展》,看不懂,就勒令他交代这是什么性质的文章;沈从文在专案组编号签条上写了这样的话:“这个问题有用 盼望莫毁去”。 张允和来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乱到无处下脚,他说:“我就要下放啦!我在理东西。”张允和要走的时候沈从文叫住了她,“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头皱脑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对我说:‘这是三姐(他也尊称我三妹为三姐)给我第一封信。’他把信举起来,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我说:‘我能看看吗?’沈二哥把信放下来,又像给我又像不给我,把信放在胸前温一下并没有给我,又把信塞在口袋里,这手抓紧了信再也不出来了。我想,我真傻,怎么看人家的情书呢,我正望着他好笑,忽然沈二哥说:‘三姐的第一封信—第一封。’说着就吸溜吸溜哭起来……” (查看原文)
    momo 2018-02-24 13:15:40
    —— 引自章节:“连根拔除”前的日子
  • 他把自己沉浸到那些杂文物问题里面,类似于针刺麻醉,是用转移忘我的方式,来解决病痛带来的种种压力和痛苦。“世有解人,或能不以头脑发昏胡言谵语见诮。世无解人,亦已焉哉。”半个世纪以来的工作,“凡事多近于沙上建屋,随潮必毁,毁后又复重建,仍难免毁去”。 (查看原文)
    momo 2018-02-24 16:41:27
    —— 引自章节:湖北干校:迁移无定中“麻醉”痛苦、抵抗愚蠢
  • 有不少知识分子在‘独出心裁’的写批孔文章,都近于采用新的儒术作为基本功,巧佞取悦于上。文章受赞许,反映的便是旧儒术在新社会中还大有市场。 一般批评是触不到作者意识核心的。‘赞美’和‘谴责’都隔一层。因为缺少‘欣赏’基础,又不明白作者本来意图,只用世俗作文章的‘道德习惯’或‘政治要求’去判断,和作品‘隔’一层是不可免的。因之骂得再狠,也从来不加分辩,解释。 (查看原文)
    momo 2018-02-24 16:43:52
    —— 引自章节:以“忘我”来恢复人的“潜伏能力”
  • 要听懂沈从文的话,金介甫感受到的困难程度如和钱锺书交谈差不多,原因却正好相反:钱锺书“总是不能自已地在拉丁文、法文、意大利文和德文之间转换运用”,沈从文却是“因为他对湘西的乡音所特具的敏感性,使其语言升华并对其绝对忠实”。 (查看原文)
    momo 2018-02-24 16:45:26
    —— 引自章节:“出土”时期
  • 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沈从文的境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他可以出国讲学了。他在美国做演讲,做了二十几场,演讲的内容一是讲文学二是讲文物。讲文学只讲一个题目,不是讲他自己的作品,也不讲三十年代他盛名时期的事情,而是讲二十年代他刚刚到北京时候的文坛情况。讲文物的题目就很多了,今天在这个学校里讲扇子,明天到那个学校里讲丝绸。他准备了大量的幻灯片讲起来就很兴奋。可是他也知道,来听他演讲的人更希望听到的是他在一九四九年以后的遭遇,他们更希望从这个人的口中亲自证明这样的一个时代强加给知识分子的各种各样的残害力量,希望听到受害者的证。在此前前后后很长的时期里,到海外的中国作家演讲,只要讲这个题目,下面的反应一定是非常热烈的。可是沈从文就不讲。 很多人会猜测,他是不是过于谨慎?是不很胆小,很害怕?我已经说过,他死都死过了,还会害怕什么?他有他自己主动创造的身份这个身份要比受害者的身份更有意义,对他也更重要。他讲了这么一段话,特别朴素特别诚恳。他说:“在中国近三年的剧烈变动情况中,我许多很好很有成就的旧同行,老同事,都因为来不及适应这个环境中的新变化成了古人。我现在居然能在这里很快的和各位谈谈这些事情,证明我在适应环境上,至少作了一个健康的选择,并不是消极的退隐特别是国家变动大,社会变动过程太激烈了,许多人在运动当中都牺牲后,就更需要有人更顽强坚持工作,才能保留下一些东西。” 他说的是“一个健康的选择”和顽强坚持的工作,这个选择和工作让他超越了单纯受害者的身份。 (查看原文)
    2018-04-28 11:50:49
    —— 引自第367页
  • 深陷困境的日子已经不算短了;没有意想到,在川南的小山村,在土改的进程中,在过年的孤单时刻,沈从文产生了深刻的历史醒悟,自觉地向久远的历史寻求支撑的力量,把个人的存在连接到令人肃然的文化创造的伟大传统上来。 沈从文的困境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文学的困境和个人的现实困境,这两个方面也可以看作是一体的。他的文学遭遇了新兴文学的挑战,这个挑战,不仅他个人的文学无以应付,就是他个人的文学所属的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传统也遭遇尴尬,也就是说,他也不能依靠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传统来应对新兴文学;况且,他个人的文学和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传统的主导潮流,也并非亲密无间。但他又不愿意认同新兴文学和新时代对文学的“事功”或“要求”。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来救助和支撑自己。一直隐伏在他身上的历史意识此时苏醒而活跃起来,帮助他找到了更为悠久的传统。千载之下,会心体认,自己的文学遭遇和人的现实遭遇放进这个更为悠久的历史和传统之中,可以得到解释,得到安慰,更能从中获得对于命运的接受和对于自我的确认。简单地说,他把自己放进了悠久历史和传统的连续性之中而从精神上克服时代和现实的困境,并进而暗中认领自己的历史责任和文化使命。 (查看原文)
    混沌IPA 2018-08-15 16:07:54
    —— 引自章节:第四章 川行土改 “群”、“单独”的生命、“有情”的传统
  • 五月四日,给程应镠写信说到眼前的事:“这里北大史学系副主任周一良正在率领师生于海淀区掏粪,一定要这么作才算是思想进步,我目前就还理解不够。我可能实在已落后到一个程度,总依旧认为目前明明白白编的通史不过关,涉及劳动人民创造世界,务虚说似乎头头是道,一具体,究竟生产上创造些什么,艺术上又有什么成就,却不知道,即知道也并不落实,近于人云亦云。一个五十多岁的专家,不针对本业,改正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来填补研究上的空白点,突破目前空疏处,来写写既有崭新观点,也有崭新内容的通史或论文,使亿万人得到启发并更正确一些明白国家过去,完成本门责任,却避重就轻,满足于形式上职业平等,把相当困难的专业上的‘深入’和‘全面’,诿给未来一代,也不能说是识大体,而又能‘坚持真理’!” (21;454) (查看原文)
    混沌IPA 2018-08-15 16:11:20
    —— 引自章节:第九章 大动荡前:临渊履薄,深怀忧惧
  • 家里一下子乱到不能再乱,张允和来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乱到无处下脚,他说:“我就要下放啦!我在理东西。”张允和要走的时候沈从文叫住了她,“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头皱脑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地对我说:‘这是三姐(他也尊称我三妹为三姐)给我第一封信。’他把信举起来,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我说:‘我能看看吗?’沈二哥把信放下来,又像给我又像不给我,把信放在胸前温一下并没有给我,又把信塞在口袋里,这手抓紧了信再也不出来了。我想,我真傻,怎么看人家的情书呢,我正望着他好笑,忽然沈二哥说:‘三姐的第一封信——第一封信。’说着就吸溜吸溜哭起来……” (查看原文)
    hanako_ 2018-12-15 20:04:48
    —— 引自第216页
  • 凡事如平常,更使我感到一种奇异。不知为什么,在那个悬崖上站着,竟只想哭哭。” (查看原文)
    MMM 2019-12-31 01:15:30
    —— 引自章节:[第四章] 川行土改:“群”、“单独”的生命、“有情”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