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苏里的莽林中(上、下)》的原文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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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苏和士兵们一起在篝火旁边坐着。我瞥了他一眼,立刻知道他准备出去。
"你要去哪儿?"我问他。
"打猎。"他回答说,"我狍子的打。旧教徒的要帮忙,他的小孩多。我数了﹣-6个的有。"
"没有灵魂,只有一口气。"我不禁想起旧教徒的话。我想劝阻德尔苏,不要去为这位"符合教会使徒的真正基督徒"打狍子,但是若这样做,只会使他伤心,于是我忍住没说。
第二天一大早德尔苏就回来了。他打到一只鹿,请我给他一匹马,把肉驮回来。此外,他说看到了一些新鲜脚印,从那些鞋底印看,既不是我们考察队队员的,也不是那两家旧教徒的。我们和旧教徒都没有这种鞋。据他说,这些陌生人一共有3个。两个穿着新皮靴,第三个人穿的是旧皮靴,靴底磨偏了,后跟钉着半圆形铁掌。我知道德尔苏的观察力,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将近上午10点时,德尔苏回来了,肉也驮回来了。他把肉分成三份:一份交给士兵,另一份给了旧教徒,第三份分给住在附近的中国人。
士兵们纷纷表示反对。
"不行,"德尔苏反驳道,"我们这样做的不能,周围的人应该给。无论什么东西,一个人的吃——有罪。"
这种原始共产主义精神好像一条红线,总是贯穿在他的一切行动中。他把自己打到的东西平均分给所有的邻居,不论民族,而且留给自己的和分给别人的一样多。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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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后,我和 A.И.麦尔兹利亚科夫去了毕楞河河口。大海的景象与往日不同:离海岸两三公里之内,都翻滚着浑浊的黄水,这一大片水域上全都漂浮着大量的倒木。从远处看去,这些漂木很像一只只小船、帆船或平底驳船等。有些大树还带着绿叶。风向一变,这些漂浮的树木又被送到岸边来。大海把一切多余的、僵死的、所有跟它那自由活泼的本性格格不入的东西,又全都抛掷回来。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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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伏锦河上,时间是5月。德尔苏沿着河谷往前走,穿过稀疏的榨树林。他身边带着一只小狗。一开始,小狗欢天喜地地跑在前面,可是后来显得有些惊慌不安。
原来,一只老虎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老虎看见有人来,藏到了一棵大树后面,极为偶然的是,德尔苏也正朝那棵大树走去。
人越走近大树,老虎越躲藏,它完全蜷缩成一团了。德尔苏并没有觉察出危险,他用脚踢了小狗一下,就在这时老虎蹿了出来,往旁边跳出老远,使劲甩动尾巴,狂怒地咆哮起来。
"你的叫什么?"德尔苏对老虎喊道,"我的没有碰你,为什么的生气?"
老虎蹦了几下,站住了,继续咆哮。为了让老虎离开,赫哲人又向老虎喊叫起来。老虎又蹿了几蹿,接着又咆哮开了。
看来,这只猛兽不想走开,德尔苏便对它喝道:
"好吧!你的不愿意走——我的开枪,那么我的罪没有。"
他举枪瞄准。但是这时老虎不再吼叫了,一步一步向山岗上的灌木丛走去。这时就不该再开枪了,但是德尔苏没这样做。当老虎走到山岗顶上的一瞬间,德尔苏扳动了枪机。老虎蹿进了树丛。然后,德尔苏继续赶路。大约4天以后,他又从那条道往回走,走到那道山岗附近,看见树上有3只乌鸦,其中有一只正在树枝上擦嘴。
"难道我把那只老虎打死了?!"他的脑海里闪现出这个想法。
他刚刚翻过山岗,就碰到了那只死虎。老虎腹部的侧面全生蛆了,这可把德尔苏吓坏了。既然老虎已经走开了,他为什么还要开枪?德尔苏撒腿就跑。从那时起,不该无故打死这只老虎的自责一直使他心绪不宁。内疚感随时随地跟着他。他觉得迟早得为此付出代价,甚至死后到了阴间,也要还这笔债。
"我的现在非常害怕。"德尔苏结束了自己的故事,"从前我的常常一个人走路,什么害怕的没有。而现在,一看到什么——就想起来了,脚印的看见——就想起来了,在林子里一个人的睡觉——就想起来了……"
他沉默了,两眼出神地望着篝火。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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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又深又急,要蹚水过去真不容易。如果水浅,那不在话下;但是水齐腰深,过河就一定要十分小心了。
我已经说过,这一带河流的特点是水温特别低,所以蹚河时应当穿着衣服。若是光着身子,马上就会冻僵,尤其是两条小腿。其次,过河不能直线走,也绝不能顶水走,必须顺着水流斜着走。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能把脸或脊背对着水流,否则马上就会被水流冲倒。为了防备水流将人冲离既定的路线,还要用两脚牢牢蹬住河底,而这只有穿着鞋才行。为了在水里走得更稳当,人们往往背上背囊,甚至在背囊里装上石头。不过,这样也很危险。一旦跌进水里,重物就会让你再也站不起来了,至于凫水,那就更谈不上了。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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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刚蹚过库卢姆别河,鞋都湿了,过王新砬子的任务只好推迟到明天,于是开始选择宿营地。正在这时,有个动物从水里钻出来,昂起头,带着明显的好奇心打量我们。这是一只海豹。
德尔苏不知向海豹喊了些什么,海豹钻进水里了,可是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于是他拾起石头向海豹打去,海豹又钻进了水里,但很快又钻出来了,仰起头,紧张地向我们这边看着。这一下赫哲人可不耐烦了,他随手抓起一支枪,端起来就打。子弹在海豹身边溅起了水花。
"哎,老兄,你打空了。"我对他说。
"我的他的吓唬吓唬。"他说,"打死的没想。"
我问他为什么要把海豹撵跑。德尔苏说,这海豹在数岸上来了多少人。人可以数有多少动物,可是海豹也能数人?!这极大地伤害了他的猎人的自尊心。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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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比亚加穆河口不远,有一座孤零零的乌德海人的帐篷。看样子早就没有人住了。在土著人看来,凡是被遗弃的帐篷。都成了魔鬼的住所。
是宿营的时候了。我刚想走进帐篷,德尔苏却让我稍等一会儿。他把桦树皮缠在棍子上点燃,把火把伸进帐篷里,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四下挥舞。扎哈罗夫和阿里宁笑了起来,而他却郑重其事地对他们说,只要把火塞到帐篷里,鬼就会随着烟从帐篷顶上的烟口飞出去。只有把鬼撵走,人才可以安然走进帐篷。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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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深夜,士兵们还彼此讲述各种恐怖的故事:讲到死人、坟墓、空屋子和鬼怪。突然,河上发出一种强烈的轰隆声﹣-好像放了大炮似的。讲故事的人刚说了半句话,就停住不说了。大家惊慌不安,面面相觑。
"冰裂了。"扎哈罗夫说。
德尔苏转过头,朝着发出响声的方向,用赫哲语大声高喊了些什么。
"你对谁喊呢?"我问他。
"我们的把鬼从帐篷里的撵走,现在他的生气——把冰的劈开。"赫哲人回答说。
然后他把头从门口伸出去,又对着空间高喊起来。
"反正,我们的不怕。你的应该到别的地方去。那边,往高处,空帐篷的还有一个。"
当德尔苏回到自己的地方时,他的神情仍然一本正经。士兵们捂着嘴偷偷地笑,然而,俄罗斯士兵对待自己的神灵,不是也像德尔苏对待赫哲人自己的鬼一样地天真幼稚嘛。
这时候,远处什么地方冰又裂了。
"走了。"德尔苏高兴地说,向发出响声的方向挥了挥手。 (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