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全集》后记
陆 林
二OO五年十二月,我刚刚结束五个月的化疗,便受邀为凤凰出版社辑校整理《金圣叹全集》,交稿时间是两年後的九月。从现在的校样看,全书约二百五十万字,不到两年交出稿件,工作时间不能算宽裕;然以出版社计划安排论,他们已经是尽量通融了。在那段特别的时间里,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为何会答应践行一部整理性著述。就个人而言,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学术兴趣,当时都不太愿意接受较为繁重而又不被推重的古籍校点工作,即便原作者是留意已久的金圣叹。不知是什么因素在冥冥中发挥作用,我与出版社签订了合同。
关于金圣叹,大约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便萌生研究兴趣。经过数年的资料收集,于一九九三年初发表了辑考其“佚文佚诗佚联”的小文,这也是我关于圣叹的第一篇文字,至今还依稀记得在南图看书时萧相恺先生约写此稿的情景。此後,由于忙着从事元代戏剧———研究和参加清人别集总目的编纂,在六、七年间没有写过此类文章,可是却没有间断积累其生平资料。所以,自新世纪以来连续写出十五、六篇考辨金圣叹史实的论文,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佚文佚诗佚联考”虽然只是最初发表的一篇短文,却也在冥冥中确定了迄今为止本人研究金圣叹的学术理路,即从原始文献入手,运用实证与阐释相结合的方法,考察其生存状态、人际关系、创作实绩以及相关的基本史实。对于这样的问学实践,前辈专家曾给予热隋的勉励:“像纯考证的文章,只要写得好也是很有意义的,以金圣叹研究而论,例如陆林教授对金圣叹生平、交游所作的一系列考证就是必须而有益的工作。”①同行学者则如此归纳拙文的撰述追求:“其高出前人之处在于综合运用谱牒、尺牍、笔记、别集等多种史料,通过考订金圣叹所交往过从的士人的生平事迹,揭示圣叹的精神生活状态。”②对金圣叹生平史实研究的浓厚兴趣和欲罢不能,或许就是我一直无暇考虑其著述整理的潜在原因。
当然,我毫不後悔耗时三年进行这项工作。这不仅仅是因为可将读书多年的初步心得,能借助整理前言和年谱简编的形式先行请教于方家。从事著述的全面整理,无疑会促进深入了解作者本人,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只是如果案头已有前贤的整理之作,很少有人会另起炉竈重开张,我也不例外。庆幸的是,正是通过三年来围绕金圣叹著述的系统整理、反复校读,对其作品版本有了更加清晰的体认,对其思想心态有了更加细微的触摸,对其身世遭际有了更加具体的感知,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如,为了比较《唐才子诗》各种版本的异同,发现康熙後的一些刻本在卷首《鱼庭闻贯》中,竟将圣叹与某某或答某某的数十篇尺牍,铲去或删除了收信友人的姓名字号,仅保留了“与”、“答”等动词。这类文字出入,在校勘上是无须出注说明的,但是却生动地反映出早已身首异处的金圣叹在康熙年间的真实影响。
与某些纯文本阐释或纯理论研究的课题不一样,从事明清作家史实和作品的研究整理,是需要一定的经费支持的。感谢南京师范大学社科处、全国高校古委会和国家社科基金评审组的有关专家学者,正是因为能够在各个层次上获得立项资助,才使得“全集”的整理在访书查书过程中不曾因经费不足而有掣肘之虞,并保证了继续进行的史实考证和年谱详编在查阅资料方面不会因此而生遗珠之憾。评审专家对金圣叹年谱编撰、全集整理和史实研究等系列项目的认同,令本人荣幸地感到纯属个人兴趣所在的研究课题,有时也会因其学术价值而受到青睐。
这部全集的整理,在版本上力求以原刻本或现存最早版本为底本,在内容上力求网罗已知现存各种著述。主观上如此要求,实践起来谈何容易?感谢吴家驹、李伊白、杜桂萍、谢正光、鄗国平、蒋寅、许隽超、孙中旺等先生,正是承蒙他们的关爱和帮助,才使得“全集”在珍稀佚著佚文的收辑、珍贵照片书影的披露等方面,有了显著进步。朱宪、李桂奎和王顺桂等先生,均受托核查过当地馆藏姚希孟文集中是否有“泐庵”即圣叹之序,虽然是徒劳而返,辛苦之功自当铭记,吴正岚先生为了解答“廾卅” 与“菩萨”简笔写法关系的请教,竟两次从多种古代辞书、佛学辞典中复印十几页纸寄下,严谨之风难以忘怀。在比对异文、核查资料和种古代辞书、佛学辞典中复印十几页纸寄下严谨之风难以忘怀。录入文献等方面,友人刘立志、胡莲玉夫妇以及我的博士生张小芳、吴春彦和硕士生高芳同学,付出了繁重的义务劳动,是我能够按时交付书稿和及时处理校样的有力保证。
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将“全集”列为本年度重点补贴项目,使得出版社可以将该书尽可能做得版面疏朗、形式精美。有关专家的推荐和肯定,令人感怀。在整个出版过程中,姜小青、倪培翔、卞惠兴和王华宝等先生,表现出的对选题的重视、对学术的尊重和对本人的关心,是我乐意克服种种困难、尽心做好工作的重要动力。作为责任编辑,倪培翔、吴迪先生付出的心血尤多,做出的贡献尤大。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周绚隆先生、中华书局的贾元苏先生热情关注该书的出版,在我的理解,更多地是出自对整理者的信任、支持和鼓励。
今年是金圣叹诞辰四百周年,全书在岁末也终将付印问世。如果圣叹真如时人记载的那样具有神异功能,希望他能够随时托梦示意或降乩显灵,批评我对其著述整理的错谬所在,指点其未竟残书的藏佚下落,告知其书法手迹的存世真伪。其实,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所能倚仗的,惟有我自己和所有金圣叹研究者的继续努力。
陆林戊子年小寒日撰于金陵
注释:
①章培恒:王靖宇著、谈蓓芳译《金圣叹的生平及其文学批评》序,上海古籍出版社二OO四年版,第七页。
②吴正岚:《金圣叹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二OO六年版,第四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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