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書選:大衛.福斯特.華萊士(David Foster Wallace)生死遺言:《蒼白之王》(The Pale King)。
Maximized Revenue, Minimized Existence By MICHIKO KAKUTANI
紐約時報書選-「收入極大化,存在極小化。」作者角谷美智子(Michiko Kakutani)
翻譯/圖解:豪華王子
大衛.福斯特.華萊士(David Foster Wallace)巔峰之作-小說《無限戲謔》(Infinite Jest)書 中描述美國是一個如此精神潰散和迷戀於娛樂的國度,最終,讓迷人的電影成為一項潛在的恐怖武器-閱聽觀眾死於娛樂歡樂中。大衛逝世後,未完成的小說-《蒼 白之王》,場景大部份設定美國中西部地區某處的國稅局辦事處,小說描繪美國被單調、同質和無意義的官僚主義規則和規範所荼毒迫害,生活其中的人民逐漸趨向 無聊抑鬱的危險的死亡陷阱。正如本書與作者前十部著作文體風格迥異,但《無限戲謔》(Infinite Jest)往往以新銳小說之姿刺激讀者購書放置書架上瀏覽,表明被死亡吸引與百無聊賴地死去,站在華萊士觀點而言,它是同一硬幣翻轉的兩面。他寫道:“無聊笨拙與精神上的痛苦相互牽連,因為沉悶或不透明的事物對於精神潰散的人未能提供足夠的刺激又苦無其他出處,更深層的疼痛總是存在著。」換言之,即是人類圖存的知識。「我們是如此的卑微,在更強大的力量的慈悲下殘喘苟活,時間總是如水流逝,歲月如梭,活過每一天,我們就已經失去了一天的時間,永不復返。 華萊士以齊克果語錄方式在這本深沈哀傷、無限宏偉的哲學書中扼要闡明幸福的真義,它是擁力專注力、生活在當下,每一秒的剎那間,禮讚上蒼所賜予活著的難得機緣。雖然《蒼白之王》是華萊士著作編輯邁可.皮茨奇(Michael Pietsch)從作者2008年自殺身亡後遺留的手稿抄中編撰而成,本書感覺不像一本不完整手稿,比較類似各類主題原始粗略的創作文本,讓本書與作者其他著作有極大不同的敘事文體,畢竟,華萊士一直以來鄙視故步自封,本書展現作者擁抱不連續性的真況、對事物宏觀與微觀的迷戀、後現代璀燦煙火、老式說故事以及作者持續地關注當代美國文化執迷於自我滿足和視聽娛樂。
與華萊士之前的小說集,《蒼白之王》是缺乏原創性和旺盛的想像力:沒有成群野生的倉鼠群漫遊在土地上、沒有人俄亥俄人造沙漠、刊載廣告的自由女神像,但像《無限戲謔》:這本描述美國人為成目光淺短的消費主義的奴隸,像第一部小說《系統之帚》對於當代認同問題與溝通困難等一連串議題著墨甚深,時而驚豔慧頡,時而愚昧沉悶-風趣的、引人瘋狂的遺言輓歌-《蒼白之王》將每分鐘閱讀字裡行間成為他的長期書迷反射光亮揭示華萊士的作品及其一生。但也可能抓住一群新讀者,給他們一扇窗,儘管是一道有缺陷的視窗,讓他們一窺這位質資聰穎的天才小說家洞察人類處境並了解美國中部中產階級的生存況味,迎向20世紀結東的未世紀,一群受聯邦政府聘雇的數字圈中打轉的上班區,擔心自身的工作會被電腦取而代之。
小說情節被拆解得支離破碎、燿燿閃爍的各個章節裡,描繪格格不入的邊緣人、局外人與超乎尋常的怪腳,閱讀小說有時感受如作家尼科爾森.貝克(Nicholson Baker)以放大鏡改寫電視劇《辦公室笑雲美國版-史提夫.卡瑞爾(Steve Carell) 領銜主演》,有時感覺像一個作家舍伍德.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俄亥俄州瓦恩斯堡鎮》(Winesburg, Ohio, (1919, short stories))幻覺變奏版,作者以詠嘆聖詩的和協筆調刻畫了中西部社區-儘管這樣的場景設定,該社區是不是一座小城鎮,而是於1985年位居伊利諾伊州皮奧里亞市(Peoria, Ill.,)國稅局區域稽徵中心,在這部及時小說中細小的生活瑣事發生戲劇化轉變,圖像式敘時記述著意外與死亡事件都是人物的背後故事。事實上,《蒼白之王》在某些方面在頌歌人類的鬱積與堅毅不拔的能力承受所有生命中的命運矢石(slings and arrows):- 日復一日的單調乏味與不幸之事。《蒼白之王》書中的人物是作者本人的虛構版本-大衛.福斯特.華萊士聲稱這本小說是真正的回憶錄,花了一年的時間從大學輟學到聯邦國稅局上班,作者說:「從過往周遭事物中脫離流亡,甚至遙遠且興趣盎然地關心著。」在小說裡有一位誤打誤撞高階主管也叫大衛.華萊士。這位大衛.華萊士敘述者說:「夢想成為一名藝術家,意味著某人成人職業是原創的、創意的工作而非單調乏味的、機構裡一顆嗡嗡作響的小螺絲釘,有時感覺這位小說中的敘事主角具備的特性是作者若沒有成為一名作家可能的真實寫照。情況與《兔子,快跑》(Rabbit, Run,1960年)”兔子”哈利.安斯特朗(Harry 'Rabbit' Angstrom)是約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作者人物小說版本如出一轍。書中的其他角色包括:一位名叫西瓦塞恩(Sylvanshine)的可憐蟲,認為自已就是猶豫不決的大笨蛋,一位同事名字叫薩斯克(Cusk),為自身大量流汗感到尷尬不已,一名史戴克(Stecyk)的主官,當還在孩童時期,就是一位讓人受不了不切實際的社會改革家,一名美麗的女子名叫梅勒迪斯(Meredith), 在精神病院從事派遣的工作,一位年輕人名叫朗迪恩二世,這傢伙娶了懷孕女友,儘管她不是朗的心上人,此刻,朗需要支持三人的新家庭組合。華萊士將故事重點放在不 同的角色全員來到國稅局上班,每一個人擁有不同的心理組合,精神抽搐、幼年創傷、財務狀況和命運中的隨機變數推動著小說人物進入無停歇的老鼠賽跑之中,將這群人投擲至倉鼠轉輪上奔跑,在死氣沉沉的尋常辦公裝裡,裝有日光燈、模組化隔間還有無頭緒通風管送出嗡嗡作響的空氣,那一群稅務員在堆滿報稅數字的紙海中埋首工作,這就是生命的真面貌:無聊賴地活著。但至少一個字引人爭辯,作為一個會計師這號英雄人物,提供混亂的世界應有的秩序,網羅彙整和組織條理一條如大雨滂沱後的資訊流-朗迪恩認為:「稅務是一項超越了任何無聊的超級無聊之事,心中自忖著自殺的念頭,覺得正巧在這個職務上,有資格判定地嶽與炙熱烈火、冰凍部隊全然無關,反而是將某個傢伙鎖在一處無窗戶辦公室裡,執行死背硬記的勤務,只是死記硬背的工作涉及數字處理,這些連從來沒看過或在乎的一堆數字、一大疊稅務單據永遠不會減少,瞄向目光所及釘在牆上的時鐘,獨留自己與腦中的思緒相伴。」
毫不意外的,這本小說論述無聊而且非偶爾的無聊情境,我們無法得知華萊士寫完這本《蒼白之王》或許決定削減過往單調的上班回憶,或者真正想測試讀者對於乏味的容忍力-小說讓我們一起分享辦公室員工的痛楚,讓人回想約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著作《煩惱無窮》(Something Happened)裡不快樂的英雄,或某些撒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等待果陀》(Waiting for Godot)瘦骨嶙峋又神疲力倦的角色,陷入萬惡地獄永無休止的等待和常規老套,永不超生。小說中最大的衝突來自國稅局老派員工自以為是地打著”政府企業稅收極大化”企業願望為藉口欺壓新人,讀者必須吃力閱讀枯燥乏味的稅務術語,討論§162和§212(2)相關的租賃產權扣除減免,以內行人看門道描繪國稅局晦澀的官僚傾壓和鬥爭,甚至小說裡有一個章節約略探討稅務人員一頁、一頁又接著一頁翻閱清算稅單。然而,於此同時,小說裡存在著奇妙又令人回味的情節,數位精準地捕捉關於日常生活林林種種讓人洩氣的苦惱,無法自拔的、作噁的感覺身處一架擁擠的出勤小飛機上,擠滿了鮪魚肚、滿臉斑點痘疤男士們穿著雙編針織棕褐、黃色西裝和隨身提著座艙目錄中訂購的公事箱,或者擠在骯髒巴士令人窒息的感覺,煙灰缸裡佈滿口香糖和煙蒂,空調機更像是以模糊的姿態趨向抽象的”空調”概念而非真實的機器。在這方面,是華萊士最激情的文字創作,以親密語調引領讀者導覽生活常模,作者以文字魔力建構心靈層次,更以同樣的巫術帶給讀者圖像式情節舖陳,傳達深藏五臟之內深沈悲痛,每當人類體驗“絕望之翼“,每天汲汲營營,竟然像是被綑綁在 “自我義務” “網裡的一條魚-陷入了淒慘的工作和賺取每月所需的困境之中。
小說沿路讀來,華萊士創作才華讓讀者們嚇出一身寒顫,如大吉.尼奧爾(Grand Guignol)毛骨聳然的人偶劇般的文字意象,包括陰森的地鐵事故和怪誕工業藝術課的意外場景,作者以魔術創作魅力使讀者親睹美國中部“非常古老的土地“,存在於素人畫家摩西婆婆(Grandma Moses )和“藍絲絨“(Blue Velvet)之間:在“絨布平原“(the flannel plains)和“煙草棕色河面上懸吊著迎風搖拽如泣如訴的枝幹及穿透其中硬幣大小的陽光“、”從防風茅草牆中一個箭步竄出的火苗”、”向日葵,四朵花,其中的一朵花正在低頭哈腰,一群馬直挺挺、安靜矗立在遠方好似一堆玩具,馬匹們點頭如搗蒜“ 這本小說提醒讀者華萊士是一位了不起的觀察員、一名一流的知覺者,以索爾貝婁(Saul Bellow)話語來說:對於周遭世界擁抱豐富的感知與情懷(of the muchness of the world around him),記述著壓倒性的數據和生活想望,我們被不斷的被投擲、被束縛,每分每秒,變化莫測,人類被居住的環境景觀充塞填滿,小說試圖捕捉忙碌混亂的現實生活,小說主角間感情的細緻差別、相互衝突和不斷突變的角色塑形-華萊士的共感覺散文體是如此冗長,句子鬆綁成為糾結成捆的線圈,文章充滿了高質量短語和叨絮的註解。這就是為什麼華萊士的小說、故事和文章經常違抗閉塞,創作思維越來越大,不斷滋長,捲鬚發芽,甚至有時候會失焦離題。因為幾乎所有華萊士的文集包括《蒼白之王》,創作目標是用文字來套索,在某種程度上試圖抑制現代美國人的生活之中咋舌、五花八門又噪雜混亂的生存困境。
纽时角谷美智子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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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譯為《無盡的玩笑》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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