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

前言 弗洛伊德的明信片沙龙
于是我明白了，哲学首先是一种思考生命并且在生活中实践自我思考的艺术，是一种用来驾驶自身存在性小舟的实践性真理。从这个角度看，哲学作为一门学科，是对哲学小师姐中空说理论、晦涩暗示、为了评论而评论、卖弄学识的喋喋不休以及种种对琐事的纠缠的超越。（P3）
明信片把复杂世界的种种信息都集中在一张简单的画片上，那么在哲学里，它对应的是什么呢？它对应的是什么呢？它对应的是对哲学思想的节略、总结和缩写。（P13）
我向来无法苟同脱离背景的结构主义阅读方式。（P17）
“所有在客观性、思想、纯粹理智的面具下对心理需要进行的潜意识伪装都有可能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我常常扪心自问，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哲学会不会完全就是由对身体的阐释和误解构成的。”（《快乐的知识》）（P17）
弗洛伊德为了营造自己的传奇撒了很多谎，他掩盖了很多真想，做了很多手脚。（P19）弗洛伊德还建构了一个说自己是靠一己天才单独发明精神分析学的神话，事实上他只是一个秉持机会主义的抄袭者。（P21）
第一部分 症状学 论点一：精神分析拒绝哲学，但它正是一门哲学
第一章 焚烧传记作家
像大多数哲学家一样，他（弗洛伊德）也是理想主义偏执思想的牺牲品。（P30）
在这件事情（可卡因事件）上，他（弗洛伊德）的研究方法得到了集中的体现：从自己的个案外推出一个所为的普遍学说。我们还可以用更平凡的言辞来形容他的方法：把自己的情况作为一种普遍存在。（P32）
我们从书信中看见的是一个摸索前行的弗洛伊德、一个犹豫不定的弗洛伊德、一个断言一件事后又反过来肯定相反一面的弗洛伊德，…，从书信中看见的是一个把精神问题躯体化的弗洛伊德，…最后，我们还从书信中观察到了一种必须成功、变富、和成名的强迫心理，这种自我强迫在日常生活中吞噬者他的灵魂：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有名的科学家呢？…从中，我们明白了下面两件事：其一，想要出名的幻想折磨着他；其二，他认为自己的理论会来源于上天的启示，而不是来源于阅读、研究、思考、与其他研究者的理论假设的交叉比较、对相关文学文本批判性的吸收、推断、临床观察、通过耐心的试验来积累……（P33）
精神分析是弗洛伊德最精心设计的梦——它是一个梦，因此也是一种无稽之谈，一种幻想，一种文学造物，一件艺术品，一个词源学意义上的诗意建构。弗洛伊德主义的实际基础都是传记的、主观的和个人的，尽管这是一种自称具有普遍性、客观性和科学性的学说。（P36）
第二章 他说，毁掉尼采......
哲学家肯定了一种有力、真实、公正、强势但最终与神话有抵牾的观点：所有哲学都是作者自传体式的坦白，是身体的产物，而不是来自心智世界的思想显灵的产物。（P37）
在完成了主要著作后，他（弗洛伊德）于1931年6月28日对洛泰·比克尔写道：“我拒绝读尼采，尽管——不，是因为——我极可能在他那里发现某些直觉，它们与精神分析所证明的那些东西十分相似。”我们因此可以得到下面这个教导：哲学家有的是直觉；精神分析师有的是证据。这就是弗洛伊德在对整个哲学加以批判中所采用的的辩词战线：在哲学这个与他这个医生毫无关涉的小世界里，人们生活于思想的天地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出假设，信口雌黄，人们生产和肯定概念，但四号不关心他们正确与否。相反，精神分析有的是另一套办法：在观察、试验、重组案例和科学推导后，精神分析给出的是不容置疑的真相。…为了说服自己相信这个谎言，他不得不伪造试验结果、编造结论、捏造所谓案例的数量，这些案例能让他得到与现实背道而驰的假定真相。（P40-41）
 第三章 弗洛伊德主义，某种尼采主义？
在他那里如同在其他人那里一样，概念都不会从天而降，而是身体为了合理化自己的本能冲动而生产出来的。这个概念叫做“潜忆”。（P58）
作为《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学》一书作者的弗洛伊德提醒这个弗洛伊德说，遗忘与无意识之间有着极其紧密的关系——而且在这类经历的背后，俄狄浦斯总是如影随形。（P60）
 
第四章 成为哥白尼、达尔文，否则什么都不是
我们可以从弗洛伊德给弗利斯的一封信中看到，在他所谓的从对第三者的分析中推到出来的东西中，其实多么深切地包含着当他弟弟出生时他的个人感受…所有人在弟弟出生的时候也都会怀有这样的恶意…一种被说成普遍科学真理的普遍理论就这样诞生了。至于那些真心欢迎弟弟出生的人，实际上是把想要摆脱弟弟的无意识情感伪装起来……（P67-68）
 
第五章 怎样暗杀哲学？
在弗洛伊德看来，哲学家们对无意识问题的论述都不到位：事实上，他们把无意识想成意识中被忽略的、晦暗不明的且不为人知的某个部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误？那是因为哲学家除了他们自己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观察材料。再加上他们对梦、催眠和临床完全不感兴趣…只要思想家依旧待在他们满是书籍的书房且对自己的梦境依然不闻不问，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对此的出任何有意义的、信得过的、有十足把握的成果…因为在他看来，只要哲学家不是精神分析师，便不可能就这一研究主题说出任何智慧之言。我们在弗洛伊德的笔下处处都能找到这样的想法：如果我们自己不是分析师或被分析的人，就没有资格对这门学科评头论足。思想封锁就此达到了顶点：所有关于无意识的哲学言论都因为并非出自一名精神分析师止口而被认为本质上无效。（P73-74)
弗洛伊德将两种理解世界的方式对立了起来：一边是在他笔下阴险联合起来的艺术、宗教和哲学所采用的理解世界的方式，另一边则是精神分析的方式，换句话说，就是他理解世界的方式……采用前一种方式的人提出的都是美丽故事、文学譬喻、宗教神话和哲学杜撰；采用第二种方式的人——其实就是弗洛伊德一人，依据群体领头人的法则——代表的则是在临床观察后得出的科学真理…（P76）
弗洛伊德的目的就是要置哲学于死地，为此，他用了一种名为精神分析的武器去暗杀它…方法就是去证明哲学不过是把自己说成了科学，即便它看起来似乎采用了科学的方法，它也没有科学的是指…还有另一种方法去暗杀哲学：证明哲学总是与无意识失之交臂，总是不停把无意识滑到神秘、无法捉摸或无法觉察的一方…以精神分析的名义置哲学于死地的行动取得了部分成功，这种以无意识为武器的做法在这一过程中被大量运用，精神分析让所谓的人文科学诞生，许多信奉弗洛伊德信条的牺牲者都被卷进了这个杀死哲学的过程中…最后，还可以让哲学躺在精神分析师的治疗躺椅上，让他自己说出藏于心底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精神分析就以下面的诱人方法来为哲学提供新视角：为射血提供免费诊断，将哲学诊断为强迫性神经症；为哲学提供免费治疗，通过有规律的经常分析来为哲学解毒，让它摆脱这一神经症。（P78-79）
  
第二部分 谱系学 论点二：精神分析不属于科学，而是哲学自传
第六章 “十分严重的精神性神经官能症”
精神分析师弗洛伊德的哲学，而不是具有普遍价值的科学学说。（P84）
这本科学图书（《梦的解析》）的每一页都透着自传作品的气息。连弗洛伊德自己也就此提醒过我们：这本书是他自我分析的一个片段。他以自己的梦境提出了一种分析性自省，这种自省承袭的是苏格拉底式的大传统，如果在此只以西方思想中里程碑式的著作举例的话，我们可以举出奥古斯丁的《忏悔录》、蒙田的《随笔集》…首先，这本书的素材是弗洛伊德自己的梦以及对这些梦的分析。其次，弗洛伊德还私下陀螺过这本著作的写作缘由：“事实上，对我而言，这本书还存在另一层主观上的意义，直到完成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意义。对我而言，这本书是我所进行的自我分析的一个片段，它是我面对父亲死亡的反应，因此也就是我在面对人生中最重要时间，面对一个人生命中最彻底的失去时所做出的反应。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但我无力将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从这本书中抹去。”（P85)
我们看到了一个没有诚意的人…一个雄心勃勃的人…一个贪婪的人…一个有着顽固心理的人…一个十分迷信的人…一个会去详述精神紊乱躯体化的环性精神障碍患者…一个抑郁的人…患有焦虑症和恐惧症…可卡因瘾君子…（P88-89）
精神分析因此是一个只关心自己精神构成的人所做的一项既无开端也无结尾的分析。他声称要坚持使用精神分析来仔细观察自己的精神构成，却并非真正想去发现其中的真实内在，他仅仅满足于以此去想象别人的、其他所有人的精神世界。（P90）
弗洛伊德提出的与其说是一种有着普遍适用概念且由试验方法得来的科学的精神分析学，还不如说是一个由自传得来的文学心理学，其中的概念是根据他的需要量身定制的，然后他再用外推法把它们推及至全人类。（P90）
我们从理论上对上面这些内容做一番简述：这本自称科学著作的后束（《梦的解析》），其基础是自传式的内省；所谓的试验性方法的唯一内容就是对梦及其他对此书作者而言具有重大意义的童年场景的主管解析；证明过程被自传内容填充，而且还充满了各种方便论证解析本人想法而设的解释；自恋式的自我分析在所谓的临床阐述里占了大头，而且这类所谓的临床阐述还数目众多；比起科学的精神分析，作者所做的文学心理学部分比重更大…我们还要加入下面这点，它对我们的心理传记而言是一个有用的发现：那个制作了名为精神分析这种方法的人自己却患有具有众多症状的严重神经症；他在解析梦的过程中是一个既扮演法官又扮演最烦的分析师；以这种无法成立的方法去开展的分析是不可能得出具有客观性的分析结果的；自我分析不可避免地会生成自我辩护，它想避开的是精神毒蛇缠绕之地…对文本、信件、分析、传记和全集的多重综合分析将我们引向了弗洛伊德神经症的黑暗源头：其一是对父亲的仇视，其二是对母亲的觊觎…（P100-101）
 
第七章 母亲、金子和西格蒙德的肠子
这种所谓的具有普遍性的解析，实际上不过是一个经过勉强掩盖的自传体式的坦白而已…再得出这种所谓的普遍性结论之前，弗洛伊德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候运用了多案例观察、分析式合并、临床试验和诊断中的案例积累？有多少位病人？…弗洛伊德把他自己的情况当成了一种普遍存在……这就是解开弗洛伊德认识论的钥匙：由个人经历外推出一种普遍理论。（P110-111）
 
第八章 俄狄浦斯，卧铺车厢中的蜃景
…它就是被称为俄狄浦斯情结的东西。精神分析的震中，首先当属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灵魂的原子核，因为精神分析这种假设出来的科学真理说到底还是一个主观性质的存在性问题，它是一个私人的和个体性的问题。这个问题在经过它的主人及其门徒的恩泽和施魔后，变成了所有人的苦恼，而且还被认为从人类的开端直到时间的尽头都将持续存在。换言之，它其实就是一个人的问题，仅仅是弗洛伊德个人的问题，但他成功地让全人类都患上了神经症，他疯狂期待的是，一旦让全宇宙都患上了一样的病症，他自己的神经症就会因此显得更容易承受，症状更轻、痛苦更少。（P124）
在1887-1904年期间，弗洛伊德从电击疗法走向了催眠疗法，最后又到达了具有传奇性的治疗躺椅；他通过自由联想的方法从科学的心理学走到精神的形而上学…（P127）
弗洛伊德先是强调自省中诚实的重要性，之后对气氛进行了一番烘托，最后他抬出了这样一个确定实施：他在自我观察和自我审视过程中发现的东西具有普遍价值。这种说法依据的是怎样的原则？标准又是什么？他在得到了哪些证据后才发出如此言论？我们对此只能一无所知，因为弗洛伊德做的是与科学证明完全相反的纯粹断言和预言。（P134-135）
 
第九章 炽热的乱伦激情
可以说，弗洛伊德的整个理论大厦都以这个所谓的科学发现为出发点，而这一发现又最终可以被概括为一个孩子的平凡愿望，即一个小男孩对自己母亲怀有的欲望……（P140）
对弗洛伊德而言，一切精神疾病都可以用力比多冲动的堵塞来解释。（P145）【力比多：弗洛伊德理论中的重要概念，表示一种性力、性源欲，即性本能的一种内在的、原发的动能、力量。】
无法得到满足的需求要么会导致现代神经症，要么会让替代满足出现，甚至导致变态，换句话说就是让力比多改变方向，不再以生殖为目的：这种错误途径被定义为变态，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同性恋便是其中一例。手淫也是一样。因为弗洛伊德认为性只具有一个正常指向，那就是以生殖为目的的异性性交，他把其他所有不属于这种定向模式的行为都命名为“变态”…在他看来，理想状态当然是人们拥有自由、自助、独立、不顾及社会义务的性生活…（P146-147）
 
第十一章 在癔症标识下出生
【癔症（分离转换性障碍）是由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暗示或自我暗示，作用于易病个体引起的精神障碍。 癔病的主要表现有分离症状和转换症状两种。】
他（弗洛伊德）的法国对手很注重试验因此进展缓慢，他们注意临床案例的积累，不满足于以一个病人的情况得出结论，他们也不肯撒谎，因此它们具有万分谨慎、小心慎重、坚持不懈的品德，当弗洛伊德完全不理睬这些审慎做法而一心只想超过所有人时——只是他的这种赶超付出了多么高昂的代价啊！（P175-176）
 
第十二章 俄狄浦斯式的人生
分析到这里，我们已经知道，精神分析是一门因为其发明者需要同自己的阴暗面共存而被发明出来的学科。（P179）
《梦的解析》中有一个被重复过千万遍的观点：“梦是（被抑制的、被压抑的）愿望的（伪装后的）实现。”（P182）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下面这个结论：他（弗洛伊德）对他的女性后代有着强烈的乱伦趋向，而对自己的男性后代怀有谋杀他们的欲望。这里，依旧是俄狄浦斯在起作用，而且这种作用还会一直持续下去。（P183）
与弗洛伊德相比，俄狄浦斯也是，也许尤其是一个拥有弑父（雅各布/拉伊俄斯）欲望和与母亲（阿玛利亚/伊俄卡斯忒）发生性关系的儿子——就更不用提他与自己的女儿（安娜/安提戈涅）之间存在的那种带有神经症性质的关系了，而且他还将在未来的某一天令人难以置信地给女儿取别名为……安提戈涅！（P184-185）
 
第十三章 “科学神话”的真相
因为神话的关键在于譬喻，这种譬喻起源于众神存在的远古时代，之后在靠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直到今天，而科学则恰恰相反：假设、研究、试验、再试验、验证假设、基于试验结果的再造性而得出真实法则。诗人居于神话中；科学家居于世界中；世界不是一个神话…科学通过让神话变得失效，而将人们从神话中解脱了出来：神话，为科学所嫌恶，因为它让人联想到诗人、演说家和魔术师。（P188）
弗洛伊德最奇怪的变态行为之一就是，他消除了正常与病态的一切界限——作为一个想让所有得病之人立马都能变成正常人的人而言，采用这种方法也是让人可以理解的。（P190）
这让我们不得不认为，在设计精神问题是，弗洛伊德并不相信历史的重要性和进化的存在，也不认为有考察现实存在的具体条件的必要——即便仅仅设计精神的现实：在他那里，灵魂似乎是在一个非现实的、心智的、与具体现实没有联系的世界中飘浮着，它给人的感觉是它存在于由纯观念组成的以太空间之中，无法为粗俗或庸常的感官所企及。所以，比起历史实在性来，弗洛伊德更相信本体实在性。（P190）
虽然弗洛伊德没有明说，但我们还是可以察觉出下面这个逻辑：杀人者不愿意被杀，因此轮到他们去禁止谋杀，道德因此而生——道德以一个罪行为基础被建立起来，正是这一罪行的存在让同样的罪行得以杜绝。（P195）
 
第十四章 除了弑父，还是弑父
弗洛伊德又说，生活十分沉重，因为文明要求人放弃本能、欲望、冲动和快感。文明通过压抑这些被抑制的力量来不停建构和维持自身，这一过程就是神经症的渊源所在。生活不停地造成自恋创伤：衰老、痛苦、死亡以及承受发生在自己和我们所爱之人身上的熵效应。以自然的各种力量为基础，以人类自身的形象特点为要素，人想象出了可以寄托苦痛的各种神明，比如万物有灵论、图腾崇拜和多神教。人赋予了他们的神灵父亲的特征。（P198）
神明因此具有了下面这三个功能：驱散对大自然的恐惧；调和命运的残酷，比如死亡；补偿公共生活和文化带来的巨大痛苦。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科学的进步，人们发现恐惧自然现象是没有用的，他们还明白了应该把魔法式因果逻辑弃置于玄学的范围，因为所有看似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的背后，都存在物理和理性的解释。随着时间的推移，“宗教童话”让位给了理智和推理的理性。弗洛伊德用精神分析学分析了宗教的理性，他在进行这项理性工作的同时，却又竭尽全力地让这些童话回归。（P198）
弗洛伊德在那些采用了激烈言辞去论述的有关宗教的段落中断言，对文化而言，保有宗教比放弃宗教更危险。当然，弗洛伊德也很清楚，宗教通过升华而对艺术、文学及美的生产居功甚伟，因为宗教生成了文明，宗教也的确驯化了很多属于非社会性质的冲动，这些冲动如果没被驯化就会对人类社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但是与此同时弗洛伊德也知道这类抑制代价高昂：他造成了数目众多的个人和集体的精神病症。宗教失败了：宗教展现了它在让人类幸福上，在给人类带来安慰、欢乐、平和及泰然上，是如何无能为力。宗教虚构无法与生活调和，他们的作用恰好相反，它让人们远离了生活。他永远不可能让人们变得更加有道德，也永远无法阻止残忍、邪恶、战争、粗暴和鲜血横流的发生。既然如此，还应该继续捍卫宗教吗？弗洛伊德的回答很明确：不。我们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宗教失势了，如今的宗教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权力很小，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宗教做出的许诺永远不会兑现。而且，自然科学的进步也让宗教发展出的那些魔法性解释失去了效力。（P199）
会有那么一天，到那时，大众会知道精英们已经不再相信上帝，宗教道德的合法性也许会就此消失，杀人禁令也不再会以上天降罚这种因为引起人们畏惧而有效的绝对方式为基础，它将以人类自己给自己施加惩罚这种相对方式为基础。既然这就是显见的实施，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两种可能的做法了：要么禁止大众批评宗教并以这种方法从政治上对公众严家束缚，要么改变文化和宗教之间的关系…为了实现第二种可能性，就必须让法律、规则、道德、文化和文明与神学谱系决裂。就此，弗洛伊德提出了法律、规则、道德、文化和文明的精神分析谱系。（P200）
《文明及其缺憾》（1930）与《一个幻觉的未来》（1927）走的是同一条路径。这两部作品都解释说文明的建立是通过抑制本能冲动，即通过引起个人和社会病症的那种可传承的挫折感来达成…人们天生就是享乐主义的：实际上，在通常情况下，每个人都寻求着让本能冲动带来的压力感得到满足…文化为了现实需要而抑制了快感——而构成现实的却还是这些被抑制的力量，只不过他们被升华过且被引向了新方向（即文明的方向）…是什么理由让我们放弃了对自己冲动的满足二区支持那种会让我们的挫折感持续下去的机制？全都是因为超我…每个人自身都带有一个超我，而这个超我与个人经历俄狄浦斯情结的特有方式有关。（P201-202）
值得注意的是，对弗洛伊德而言，“父亲”和“超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因此，“父亲”“超人”和摩西之间也是相互关联的。所以说，摩西就是父亲的一个画像？（P209）
  
第三部分 方法论 论点三：精神分析不是科学连续体，而是存在的七拼八凑
第十六章 弗洛伊德的奇迹之地
在《科学心理学概论》中，弗洛伊德的确提出了……一种科学心理学，换言之，是与作为他著作、思想和方法之特征的文学心理学相反的一种心理学。这篇文章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弗洛伊德的情绪矛盾，还体现了他在否认身体（即遗忘身体甚至蔑视身体）这一占了主导地位的立场与关心身体这一被抑制的立场之间经历的长时间犹豫。（P260）
这两部作品（《科学心理学概论》（1985）《有终结的分析与无终结的分析》（1937））就如同搭建在弗洛伊德全部作品上的一座桥梁，它们见证了科学家弗洛伊德的存在，见证了弗洛伊德作为真正科学家的时刻，他不再讨论非拓比的拓比，不再在他曾经十分强调的比喻或唤喻上做文章，而是对身体能量的数量、神经力量的协调、神经元的产物及生物的活力性进行了思考。（P260）
弗洛伊德思想过程中的这些科学主义又确实时刻是他情绪矛盾征候的表现之一：弗洛伊德，这位曾经被哲学吸引后又对这门学科失望的哲学家，变成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哲学崇拜者，哲学被他认作一个无法在短时间内带来财富和名声的活动；弗洛伊德阅读且爱好叔本华和尼采有关宇宙形而上生物学的哲学家舍，但他自己又对这种阅读所得实施了抑制；弗洛伊德在全盘摈弃世界整体性视角的同时，强调的是耐心的科学研究，然而，他最终提出的却还是自己的整体性世界观；弗洛伊德声称自己追随的是哥白尼和达尔文的脚步，而不是《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作者或《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作者的步伐，但他更多是以哲学家的方式在思考，而非以天文学家或博物学家的思维在思考；就是这样的一个弗洛伊德，在可卡因的推动下，通过凸显他存在的《概论》一文，展现了心中被抑制的欲望：以物质世界为基础去认识世界。（P262）
不过在他今后的整个从业生涯中，他都将抑制物质世界，偏好另一个世界——由他的梦境、梦幻、欲望和幻想构成的那个世界。（P262）
 
第十七章 狩猎变态的父亲们
弗洛伊德断言所有精神病症的源头都能归根于父亲在孩子十分年幼时对孩子的性侵犯…弗洛伊德采取了与科学家相反的行事方式，他不是先提出假设再想办法以众多试验去验证。他相信什么，什么就立刻成为真理，然后他就不停地到他人身上去寻找这一真理的体现，于是他将自己的偏执投射到了一切他想要理解的东西上。（P265）
弗洛伊德做得更多的是坦言自己的愿望，而不是展示通过科学方法、经过众多验证得出的试验结果，也不是展示可以通过某一过程重复产生同一结果的验证过程…（P266）
 
第十八章 模糊光亮中的征服者
《自述》让我们能够做出一个很有意思的分析，它让我们可以将弗洛伊德的各种怀疑论形态都集中到一个方法论表达中：这些多种多样、乱七八糟的理论的确有着共通之处，那就是弗洛伊德话语的比喻性质。没有必要比喻更好的方式来说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从属于文学心理学。（P280）
在《非专业者的分析问题》一书中，弗洛伊德强调了精神分析的动态可塑特征…精神分析在还没有完成之时，总是处于运动之中，因此无法真正被把握。所以说，弗洛伊德的理论保证了精神分析永远无法被把握。（P280）
在《精神分析纲要》里，弗洛伊德写道：“精神分析必须以一个基本公设为条件，虽然这个公设属于哲学讨论的范畴，但由此得来的结论却证明了它的价值。”…公设体现的做法恰与正确应用某种方法来获得发现的过程完全相反：人们在面对没有证实、没有证明、不是用科学推理或用试验方法得到的事物时才会做出公设。（P281）
在弗洛伊德的作品中常常流露出的那种怀疑态度以及在他出版的书籍中存在的那些自相矛盾，因为新大陆政府者这一形象而找到了逻辑上的解决办法。他正是通过这个办法消解了一切看起来没有方向的尝试或自相矛盾的地方。弗洛伊德的思想成长于他自身生活的杂乱无章，但他坚持认为这一成长过程是一个意识形态的连续体，为了让他的这个招数起作用，他便祭出了新大陆征服者这面大旗，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新大陆征服者都是些毫无道德规范可言的人……（P285）
 
第十九章 无意识的施行式虚构
科学要求的是建立在观察基础上的试验方法，也就是需要使用五官、整个身体、大脑和智慧。这意味着去看，去观察，去比较，重复试验，再看，再观察，演绎推断，验证假设，建立验证规程，在实验室或医院的临床环境里开展长期、缓慢且有耐心的研究工作、团队合作、成果交流。本体的路数完全与此相反，他仅仅需要语言学家奥斯丁定义的那种施行式断言陈述就足够了。（P298）
无意识似乎成了一个中心随处可见、边缘却遍寻不着的圆；这让人觉得它像是一个由某位理想主义哲学家大脑想出来的本体形象；他无法表达，只有影像比喻、空间比喻和算法图像才能让我们觉得也许能够向它的阴影靠近些许…因此，一方面，他是一个虽不可见却异常强大的物自体；另一方面，又存在无以计数的现象不断威胁着它的特殊力量。（P306-307）
 
第二十章 怎样拒绝身体？
弗洛伊德此处想让人承认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通向“万物有灵论有机基础”的道路打开之前，他的学说代表着局部的真理…因此，这种以施行的形式假设出来的所谓精神无意识，很有可能只不过是一个会被未来某项发现取消的暂时名目。而弗洛伊德并不认为它属于精神现象领域的发现，也不认为它将是他创造的精神分析学的进步，而是认为他会是躯体领域的发现。那无意识又算是什么呢？是在等待真正的科学发现出现期间做的一个临时假设？38年之后，这个在《梦的解析》（1900）中被阐述的论点又在《精神分析纲要》（1938）的总结部分中被确认，在这本书中他估计化学将获得治疗疾病的能力且让精神分析学报废。（P309）
所有精神现象的源头都在躯体，这一认识在弗洛伊德的作品中随处可见…在之后的1913年，弗洛伊德又在《精神分析的意义》里写道：“如果去假设认为精神分析针对或支持的是一个关于灵魂紊乱的纯粹心理学概念，那就大错特错了。精神分析不应该忽视属于精神分析的那一半工作，那一半工作的工作内容在于研究（机制的、毒素的、感染性的）器质性因素对灵性装置的影响。”…但他在做那些分析时完全没有顾及器质性因素：弗洛伊德确认了上面这个理论真相，但在那以后，他所做的就只是不停地否认身体，以便让自己完全沉浸在纯粹用言语进行的疗法中，让自己能够为仅以象征和幻想为特征的病因学辩护。（P313）
在活力论方面，弗洛伊德的思想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一方面认为无意识不可见且在为一切立法，另一方面又认为，精神现象说到底毋庸置疑地还是以生物学为基础，这种情况让弗洛伊德处境尴尬。（P316）
  
第四部分 治疗奇书 论点四：精神分析术属于魔法思维
第二十一章 弗洛伊德梦游仙境
但是，弗洛伊德不仅仅满足于创造一个魔法世界，他还引领了数量众多的其他人，且希望全人类都进入这个魔法世界，让整个人类都无一例外地接受它，与此同时他还辱骂那些拒绝将他的这出戏视为真实世界的人，他把他们当作神经症患者、有毛病的人、因为精神生活的层层污泥而存在千千万万可以被指责之处而有已知问题的人对待。（P332-333）
弗洛伊德是个迷信的人——迷信显然与科学理性和理性的思维模式很难衔接。（P339）
 
第二十二章 魔法因果的国度
象征思维把那些让世界形象改换的看法插入到现实与对现实的评价之间：存在的事物具有比它看上去的样子更多的含义，它是与看起来的那种东西不同的其他东西，它与它看起来的样子有所区别。（P353）
当多个精神分析师试图各自对一个梦给出自己的解读时，他们说出的不是一个基本一致的版本，这让人无法得出客观结论。事实上，每一个人给出的都是表现了他们自己的幻想的说法，这些幻想反映了他们自己心中的执念。（P355-356）
（相较于阿特米多鲁斯的《解梦》，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的一个创新就是，认为梦不是对未来将发生之事的预示，而是夜间对白昼出现的问题的解决办法，是因为抑制存在而没有能够发生之事的失真表现，这种抑制的性质显然是性方面的，他对这点极其肯定……（P358）…他（弗洛伊德）的论点可以用几个词汇集而成的下面这句话来体现：梦是被抑制的无意识愿望的达成。换言之：梦在睡眠中实现了那些清醒状态下被禁止的东西。（P359）
 
第二十三章 分析躺椅，一张由笑气驱动的飞毯
分析师要接受为期两年的精神分析技术培训，不过这一过程不是通过研究理论来完成的，而是通过让他自己被其他精神分析师分析。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使得分析师在象征意义上属于父子相继的职业…（P378）
怎么能够确定分析师的沉默恰到好处呢？或者说怎么能够确定说话的时机刚刚好呢？“这就要靠直觉了”，弗洛伊德这样回答，他坚决呼唤精神分析师身上的动物本能：耳朵的灵敏，一定的嗅觉…它们都属于“个人等式”，简单说来就是个人主观性。（P379）
弗洛伊德说，精神分析是“一门诠释艺术”。（P379）
所以说弗洛伊德要求得到承认的是一门艺术。只是，这位艺术家在演进的认识论方面并非典范，他更多属于古希腊的创作领域，换言之，他擅长于主观任意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新颖事务，就像一个创作传奇作品的小说家。（P380）
弗洛伊德提出了这样一个值得我们探究的问题：怎样才能证明我们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江湖医生呢？…弗洛伊德解释了什么是分析：分析不过就是病人和分析师之间的言语交换。这位精神分析师捍卫的是言辞的权力、言辞的力量、言辞具有的摧毁或建设的能力以及它们在治疗上的力量…（P380-381）
今天的精神分析行会依然拒绝行会之外任何人的评估，换句话说就是精神分析行会既是法官又是参与者……弗洛伊德其实是在将自我立法合法化，他也因此而将自己的学科封闭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圈子。（P382-383）
 
第二十四章 只在纸上存在的大量治愈案例
然而这些作为精神分析炮灰而被伤害的血肉之躯实际上被工具化了…弗洛伊德没有真正治愈那些他声称治愈了的病例…弗洛伊德是在纸上治愈了那些人，他治愈的只是虚构的病例、理论上的病例和概念人物，这才是实情。（P398）
 
第二十五章 弗洛伊德没有发明神经分析
如果给从人类最古老的巫觋时代到我们的21世纪后工业时代被认为是传统医学的医学列个清单的话，就会发现这种对治疗术士、治疗师、魔法师、催眠师、巫师的信仰遍及世界的各个大陆。魔法思维会根据时代的不同披上相应的科学外衣，但它拥有的仅仅是科学的形式而已，它建立在古老的非理性甚至不理智的文化底色上，这种文化想要让巫觋凭借超出科学的神秘力量消除疾病。（P421）
为了弄明白被运用于言语治疗法中的魔法思维逻辑，到马塞尔·莫斯那里兜个圈子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因为弗洛伊德知道莫斯的分析，而且不管是不是因为潜忆，许多构成精神分析的因素都与这位法国人类学家建立的魔法类别相似到了可以发生误认的程度…魔法会借助庄严隆重的形式和具有创造性的行为。用语言学家奥斯丁的词汇来说的话就是：魔法师是用施行式断言的人，他在话语中创造，在描述一个世界的同时让这个世界突然产生，他创造了他所命名的事物。（P424）
莫斯解释说，魔法的失败总是因为另一种让魔法观点成立的反魔法。（P427）
弗洛伊德把他的精神分析纳入了魔法疗法和仪式治疗的悠长传统中，他是史前时期巫觋的直系后裔。他的治疗奇术从本质上与世界一样古老；但从形式上看却是新的，其形式源于人的科学主义嗜好，源于其对精神领域语言的病态重复，源于当时在解剖学和生理学上的发现，源于他个人经历中的起落，以及他所处的既定历史地理背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师与茜茜公主和巴伐利亚路德维希二世同时代的维也纳巫觋信仰的化身。（P428）
 
第二十六章 用诡辩来封锁
事实上，弗洛伊德为了组织我们从思想上怀疑他的发明做了充分准备，因为他的学说包含了一个拒绝学说的学说……让我们来看看他们的武器：第一，所有出自没有接受过分析之人的反对意见全都无效；第二，所有对分析采取了“抑制”态度的人都肯定是神经症患者，因此这些人说的话显然没有效力；第三，所有对精神分析的批评都相当于是对犹太人弗洛伊德的批评，因此，所有对精神分析的批评总归脱不了反犹太主义的嫌疑；第四，所有属于分析师/被分析者关系以外的、来自第三人的批评都不成立；第五，精神分析的所有失败都应归咎与病人自己，错永远不在精神分析师；第六，在穷尽了以上这些为精神分析学科辩护的理由后，有时候还可以这样去解释失败，即那是因为某个精神分析师还不够精神分析师……（P437-438）
  
第五部分 意识形态 论点五：精神分析并非自由主义的，而是保守主义的
第二十七章 坏事肯定会成真
用诡辩进行封锁体现了精神分析的封闭性质：精神分析作为一个自我封闭的系统，无法在不把对手看成有病或患有精神症的情况下，无法在不使用精神疾病方面的东西去说明治疗躺椅的使用的确不但必要而且正当合法的情况下，大大方方地接受讨论、批评、评论。具有这种表现的精神分析，它体现的完全不是启蒙主义哲学的自由传统，因为启蒙主义不会去罪犯化、疾病化自己的反对者，也不会去侮辱或蔑视他们。（P475）
这就是弗洛伊德笔下的人类无法避免的人生苦难：幸福是不可能的；它只能短暂存在，而且他在满足享乐主义方面也令人失望；一切关于创造安逸的假设都在失望、沮丧和幻灭中失败了；可以设想的最大幸福就是尽可能地少受痛苦；集体性的、共同体性质的或利他主义性质的解决办法也都注定失败；爱情增加了堕入最高痛苦的风险；夫妻关系和家庭增加了痛苦出现的可能；政治对人类的幸福完全无能为力。解决办法？就是不要忘记世界上的生命永无止境地在与威胁它的死亡做斗争。虚无总会获胜，因为它构成了我们的中心物质。（P464）
 
第二十八章 见不得光的性解放
弗洛伊德悲剧式的悲观主义让他认为，本能冲动的专制不但全面而且不可避免。快乐原则引领着所有想要实现自己无意识强烈渴望的人。然而，现实原则却钳制着这种欲望，限制欲望的扩张，阻止快乐引领一切。文明和文化以快乐和现实之间的这种持续紧张关系为基础来运行。全面解放根本超出想象：它对应的是一片普遍化了的丛林，在其中，要么是暴力统治一切，要么是阴谋诡计的天下。力量最强的、最狡猾的、最精明的、最油滑的人会支配力量最弱小的、势单力薄的和处于不利地位的人。弗洛伊德这种快乐原则和现实原则的经典对立，无法不让人想到尼采的酒神和日神之间的对立。（P467）
性解放意味着不顾忌现实原则地授予快乐原则全部权利。弗洛伊德不会为这样的做法背书…无论我们在解放主题上如何做文章，这个问题总是存在，因为本能冲动的运作自然而然会产生抑制。一旦压抑消失了，它的替代物便马上会伴随新的症状出现。因此，性压抑出问题的部分不再压抑，而在性。（P467-468）
弗洛伊德维护的想法是：为了刺激性欲，某种障碍或反对物是必要的。（P468）
我们应该这样去理解：弗洛伊德的解决办法不是广义上的政治办法，而是针对个体的办法…弗洛伊德的办法不是非政治的，而是反政治的；它是个人主义的、利己主义的、个体的、量身定制的。
 
第三十一章 弗洛伊德对独裁者们的“致敬”
就本体论而言，弗洛伊德的政治态度十分阴暗…悲剧式悲观主义使得所有对社会的乐观看法在他那里都变得不可能。（P494)
他（弗洛伊德）对历史的态度可谓是完全的否定：它的历史不但是“他个人的人生历史”，而且是“他所处时代的历史”，对于后者，不论他个人态度如何，他和他的作品都是在其中演变的；他拒绝承认自己的思想与他所处时代的社会趋势、读物、交往和交流有关联…唯一让弗洛伊德感兴趣的历史似乎就是他自己的一生…他排除了有关世界历史事件的内容，所有信件的内容过度集中于精神分析学及其门徒那自我中心主义的自恋式历史上…（P496）
在政治上，以公开立场来看，弗洛伊德发表的所有作品都证明，他秉持的是反共产主义、反布尔什维克、反社会主义、反社会民主党人士的立场；如果仅仅就私下场合来看，他的信件又证明，他是赞同奥地利陶尔斐斯法西斯主义和墨索里尼法西斯主义的。（P506-507）
结论
怎么去解释弗洛伊德、弗洛伊德主义和精神分析在一个世纪里所取得的成功呢？
取得成功的第一个原因：作为历史上的第一次，弗洛伊德让性堂堂正正地走进了西方思想的视野，而基督教的欧洲已经抑制了它上千年的时间…以这一逻辑来看，弗洛伊德最具革命性的作品无疑当属《性学三论》，因为他直接将性欲视为了能够让哲学分析得到更加明确的结果的一个手段…附录一德试图正视性欲，用道德主义之外的道德眼光看待它。（P528-530）性：通过僭越方式让性进入千年以来为禁欲理想所支配的思想世界。（P547）
取得成功的第二个原因：弗洛伊德很快而且很早就明白了，需要以圣保罗的战斗模式为基础，通过创建一种建立在天主教罗马教廷模式上的极端等级化的战斗组织才能让精神分析运作起来…所有这些都让精神分析成为一门清楚追求普遍支配权的学科——为此它不择手段，而且这些手段还都处于道德之外。（P530-531）战斗：为了让学科支配欧洲文化领域、今儿支配世界文化领域，在十分强烈且不可动摇的坚定意愿下去积极建设和组织学科。（P547）
取得成功的第三个原因：在性和战斗之后，第三个原因就在于精神分析有着宗教的传奇模式。精神分析被说成是一种回答了所有问题的综合世界观，它提出了一个概念——无意识，这个概念将地球上所有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事情都归入一个整体。它在一个没有形而上学的世界中发挥着形而上学的作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摧毁了一切伦理的、道德的、宗教的参照点，精神分析提供了在后宗教时期建立新宗教的材料。（P535）宗教：按照救赎论的宗教模式去构建弗洛伊德的生平经历。（P547）
取得成功的第四个原因：20世纪是弗洛伊德的世纪，也是死亡本能的世纪…而精神分析在正常和病态之间画上了一个危险的等号，他提出的是一个虚无主义的本体论…弗洛伊德的虚无主义与时代的虚无主义契合，这有助于弗洛伊德成功…20世纪成了精神分析滋长的温床，它吸引了如此多的知识分子像接力赛跑一样不断将这种悲观主义世界观传递下去（P538）机缘：换言之就是这个学说的虚无主义与20世纪末那个时代的虚无主义甚或千年末期的虚无主义相吻合。（P547）
取得成功的第五个原因：在弗洛伊德式的马克思主义的帮助下精神分析在1968年后获得了关注。弗洛伊德在本体论上的悲观主义和他恺撒式的政治立场，在那些既倚仗弗洛伊德理论又赞同革命的精神分析师所高举的红旗下统统消失了。（P543）对既不属于弗洛伊德主义也不属于马克思主义的弗洛伊德式马克思主义的误解，在这个已经厌倦了现状的世界中，为弗洛伊德、弗洛伊德主义和精神分析带来一种极端自由主义的氛围。（P547）
我们要将弗洛伊德全集从传奇中拉出来，在等待未来出现新思想的过程中，将弗洛伊德纳入他在一个世纪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历史里。这就是这部尼采式的关于弗洛伊德的心理传记的真意所在。（P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