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
扫码直接下载
读过 上学记
我小时候读书不是很卖力,不过成绩还说得过去,所以上大学最先考的是工科。其他同学的情况不尽如此,确实有开早车、开夜车的,或者既开早车又开夜车,不过那是死读书,成绩也并不一定很好。我想,这和我们的传统观念有关。过去我们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总想着怎么起早贪黑,天不亮就去干,干到夜里不收工。我们在干校的时候,两个星期才放一天假,而且来不来就夜战,白天干不完晚上干,其实也没干出多少成绩。成绩不是靠体力拼出来的,要是这样干的话,撑死了也翻不了一番,更提不上翻两番、翻三番。一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你不能干四十八小时的活儿,要这样拼的话,爱因斯坦做出那么大的成绩,他一天得干多少小时? 包括现在也是这样。我们总有一种落后的农民意识,老想着拼命,强调“吃大苦,耐大劳”,可是进步不能光靠这个,不然整个人类文化能进步多少?前些年我们还提过“超英赶美”,为什么要超它?不就是它比你先进。可它为什么先进?难道英国人、美国人晚上都不睡觉?“满面流汗,终生荆棘”,这是《圣经》里的话。“面朝黄土,背朝天”,中国人干了五千年,可英国历史才一千年,美国连五百年都没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才五百年,它们为什么先进?我们中国人口是英国人口的二十倍,英国才六千万人,我们十三亿,要论起早贪黑开夜车的话,我们不知道应该比它高明多少。可是近代的伟大开创者,像牛顿、达尔文,包括马克思(1849年起定居伦敦),都是出自英国,而不是在中国,为什么?是我们中国人懒惰?不能那么说。李政道二十九岁就得诺贝尔,论读书,我八十多岁了,肯定看得比他多,怎么人家得的了诺贝尔,我得不了?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想要出成绩,总得有三个方面的条件。一是天赋,这点不能强求,每个人天赋不一样,这没什么可丢脸的。二是环境,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争取到的。第三就是个人的努力。但个人的努力应该得法,不能只讲拼体力,老是延长劳动时间、增加劳动强度,那是不行的。读书也一样,书读得好坏跟你拼不拼命没关系,天天开夜车,我不认为那是一条正路。当然,一个字都不看,那成文盲了,也不行。你好好地做就是了,像吃饭一样,不吃饭不行,那饿死了,但也并不是吃得越多身体越好,吃多了没有用的。引自第46页那一年数学考题非常之难,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比我们中学所学的更深。其中有一个题目我还记得,在椭圆上任取一个点,问:把这个点到椭圆上每个点连线的中点连接起来,是什么图形,并列出方程。我知道连起来是一个内切小椭圆,给描出来了,可是列不出公式。有个同学数学学得非常好,考完了以后跟我讲,这道题不能用正坐标表述,得用极坐标。经他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另外,这件事也给了我极大的启发,一个终身受益的启发:当我们的思想解释不通的时候,就得另换一个坐标,不能死硬地按原来的模式去套。 我想,历史中真正学术上、思想上的重大突破,大概都需要坐标的转换。有些用原来的坐标解释不了了,却仍在那里生搬硬套,是行不通的。比如“文革”时候,我们有一个非常严格的坐标,资产阶级、无产阶级间“你死我活的斗争”,而且什么都往上面套,这是非常可笑的。一个科学的命题,它可能错,也可能对,但你不能说这是资产阶级的,那是无产阶级的。可那时候我们就一定得按这个坐标去硬套,无论什么都是阶级斗争,都得无产阶级专政,结果很多东西都说不通。再比如,原来我们的坐标:地是不动的,日月星辰以大地为中心转动。后来哥白尼来了个革命,说大地是动的,地球围着太阳转,这就把坐标变过来了,不然很多现象讲不通。扩大来说,世界上没有金科玉律,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标准,人类进步需要不断地转换坐标。假如我们只有一种思想模式的话,人类的思想和科学就不会产生长足的进步。这跟宗教不同,宗教可以只有一种信仰,可是科学不应该是一种信仰。一个物理学家决不能说牛顿字字是真理,谁要反对就砸烂他的狗头,那科学就没进步了。联大三个学校以前都是北方的,北京、天津不属于国民党直接控制的地区,本来就有自由散漫的传统,到了云南又有地方势力的保护,保持了原有的作风。没有任何组织纪律,没有点名,没有排队唱歌,也不用呼口号。早上睡觉没人催你起来,晚上什么时候躺下也没人管,几天不上课没人管,甚至人不见了也没有人过问,个人行为绝对自由。自由有一个好处,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比如喜欢看的书才看,喜欢听的课才听,不喜欢的就不看、不听。这个非常好,非常符合我的胃口。 有个叫邹承鲁的院士,以前是西南联大的学生。他对生物化学非常有贡献,60年代轰动一时的胰岛素就是他们搞成功的。我看过一篇记者的访谈,记者问:“为什么当时条件非常差,西南联大也不大,却培养出了那么多的人才?”他的回答非常简单,就两个字:自由。我也觉得是这样。那几年生活最美好的就是自由,无论干什么都凭自己的兴趣,看什么、听什么、怎么想都没有人干涉,更没有思想教育.引自第100页我想,幸福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你必须觉得个人前途是光明的、美好的,可是这又非常模糊,非常朦胧,并不一定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另一方面,整个社会的前景也必须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美好,如果社会整体在腐败下去,个人是不可能真正幸福的。在我上学的时候,这两个条件恰好同时都有。当时正是战争年代,但正因为打仗,所以好像直觉地、模糊地,可是又非常肯定地认为:战争一定会胜利,胜利以后一定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世界,一定能过上非常美好的生活。那时候不只我一个人,我相信绝大多数青年都有这种模糊的感觉。“文革”时候,有些激进的红卫兵大概也确实有过这种感觉,以为今天革命,明天就会“赤遍环球是我家”,马上全世界就都可以红旗招展、进入共产主义时代,都是无产阶级的天下了。人总是靠着希望生活,这两个希望是最根本的。所以那时候,虽然物质生活非常之困苦,可是又总觉得幸福并不遥远,是可望而又可即的。引自第105页老师各讲各的见解,对于学生来讲,至少比死盯着一个角度要好得多。学生思路开阔了,逐渐形成自己的判断,不一定非得同意老师的观点,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且可以公开反对。记得有一次数学系考试,有个同学用了一种新的方法,可是数学系主任杨武之先生认为他做错了。这个同学就在学校里贴了一张小字报,说他去找杨武之,把杂志上的新解法拿给他看,认为自己的没有错。后来杨武之很不好意思,好像还辞掉了系主任的位子,或者请了一年病假,这是今天不能想象的了。 再比如钱穆先生的《国史大纲》,里面很多见解我不同意,不但现在不同意,当时就不同意。钱先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感情太深厚了,总觉得那些东西非常之好。有点像情人眼里出西施,只看到它美好的一面,而对它不怎么美的另一面绝口不谈。我承认传统文化里确实有好东西,但并不像他讲的那么非常之好。人无完人,总有优点、缺点,文化也没有完美的,也有它很黑暗、很落后、很腐败的部分,比如血统论。封建时代科举考试的时候,要写三代履历,曾祖父、祖父、父亲必须三代清白。“王八戏子吹鼓手”,妓院的、唱戏的、搞演奏的都是贱民,凡这类出身的人都不准进入考场。这是传统文化里腐朽的部分,可是钱先生好像并没有正视它,讲的全是中国传统文化里美好的部分,以为这才是中国命脉的寄托所在,这是他的局限。另外,钱先生是旧学出身,对世界史,特别是对近代世界的知识了解不够。可是在我看来,中国近代历史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参与了世界,而且不参与不行,也得硬把你拉进来。这时候,中国面临的最重要的任务是如何近代化,与近代世界合拍。所以闭关的政策行不通了,一定要开放,包括我们的思想认识,要有世界的眼光。钱先生对于这些似乎关注得不太够,也是他的欠缺——这是对前辈的妄论了。不过我以为,学术上不应该论资排辈,不然学生只局限在老师的圈子里,一代不如一代,那就没有进步了。引自第116页法拉第学徒出身,没有受过正规教育,所以不懂高等数学,这对于学物理的人来讲是致命伤。可是他发明了磁力线,用另外的方式表述电磁现象,后来成为电学之父。这次谈话使我深受启发,其实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以及表述,不必非得用原来的模式。比如过去讲历史都讲正统,讲仁义道德,但这只是理解历史的一个层面,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亚里士多德说过:“诗人可能比历史学家更真实,因为他们能够看到普遍的人性的深处。”所以有时我想,或许艺术家、文学家对于历史的理解要比历史学家深刻得多。古人说:“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如果你不理解人心,而只是知道一个人几点钟起床、几点钟吃饭,并不等于了解他。专业的历史学家往往止步于专业的历史事件,没有能够进入到人的灵魂深处,知道得再多,也不意味着他就懂得了历史。我的许多想法就是在和同学们一次次的交谈中得到启发,有些甚至伴我一生。引自第118页可惜我们现在看过去的人总是带着谅解的眼光,只看到融洽的一面,没有看到他们彼此之间相互轻视、看不起的那一面,没能把人与人之间的一些矛盾真正揭发出来。引自第123页再比如老友王浩,他是学数学的,后来是世界级的权威了,可是对哲学极有兴趣。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倒很谦逊,总说不懂不懂。可有时候聊着聊着,无意之中,忽然他就吐露出非常狂妄的话。比如我们谈到某某哲学家,我说:“在这个问题上,这位哲学家好像没有说得太清楚。”他突然来一句,说:“哲学总有讲不通的地方,他也就只能这么讲了。”就是说,他没那个水平,只能讲到这儿为止了,结果把一个大哲学家说得好像挺不值钱的。我想,这些地方反而应该是一个年轻人必备的品质。要想超越前人,必得先看出前人的不足,要是拜倒在他的脚下,那就永远也超不过他。自惭形秽的人,比如我,大概永远不会是有为的。引自第136页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精神上的追求和享受本身就是目的,不能太功利。比如念这个对我没多大用处,拿不到博士,也找不着好工作,那我就不干了。当然这样想也不算错,但那是另外一种作风。从中学开始,很多年我都不大用功,这大概与我自由散漫的习惯有关系,也可以说跟自己的人生观有关系。在我看来,读书最大的乐趣在于自己精神上的满足,这比什么都重要,而不在于是不是得到一种世俗的荣誉。假如不是很有兴趣,又要付出很大的牺牲,我觉得犯不上。或者说,太功利就丧失了自己的生命,反而得不偿失。引自第146页学术和政治的关系总是非常微妙的。一方面,学术永远不可能脱离政治,政治也永远不能脱离学术,甚至希特勒独霸世界还得有一套思想理论的基础,所以学术和政治永远有它们相结合的地方。但另一方面,学术和政治又不能完全画等号,关键在于如何把两者的关系摆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上。不要东风压倒西风,也不要西风压倒东风,否则就没有学术可言了。引自第150页解放后我看吴晗写的回忆,觉得他在心理上总有一个情结(complex),或者说老有个疙瘩,希望自己跻身于名教授之列。比如他说自己拿桶到井里打水,老打不上来,便感叹教授生活的悲惨,老也念念不忘自己是个名教授。教授为什么就不可以去打一桶水呢?而且我们那时候,没谁认为他是个名教授,可老要耍派头,我对他这点的印象也不好。引自第162页我欣赏某个哲学家,并不意味着字字句句都得听他的,而且只听他一个人的。我想,任何一种学术如果真能成立,而且能有影响的话,里边一定有某些合理的成分。杜甫诗云“转益多师是吾师”,就是说,我的老师并不限定是这一个或者那一个,而应该请教很多的老师。人类的文化也应该是这样,不能独尊一家,其余的都一棍子打死,那就太简单化了。好比我们吃东西,不能说牛奶有营养就光吃牛奶。你得杂食,各种东西的营养都吸收才行。引自第222页我想,生命中的确有一些不是用说理、逻辑能够表达的,可是你能感受到。比如宗教,对于相信它的人来说,那就是真实,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对不信的人来说,可能就是胡说八道。过去人想得很简单,以为凭我们的理性就可以理解世界、理解宇宙,乃至人生的大道理。但是康德说,首先应该看不见空气,可定空气仔仕。我们看得见彩虹,可是它不存在。有神论者可以说:“上帝就是看不见的。”因为上帝 everywhere and nowhere (无所不在,却又踪迹全无),不是人所能理解的那种存在。Spinoza (斯宾诺莎)也讲上帝的存在,而他的“上帝”就是大自然。有人问爱因斯坦是否相信上帝,爱因斯坦回答说:我相信上帝,但我的“上帝”是斯宾诺莎的“上帝”。所以,这就看你如何理解了。如果说上帝是个白胡子老头儿,手里拿着根棍子,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但这种上帝大概是不存在的。如果认为上帝就是大自然的奥秘,那完全有可能存在。 在这一点上,我欣赏《王子复仇记》里哈姆雷特对好友Horatio 说的一句话:“这个广大的世界,许多东西不是你那可怜的哲学所能想象得到的。”我也有同感。其实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我们的理性只能理解那么一点点。许多东西无从用常识表示,只有你在观念上达到更高的层次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如果我们勉强用通常的语言表达,那就把它非常之简单化了。引自第223页不过我想,做学问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路径,并不是规定死了一定要这样或者那样走。何况我从来不打算做学者或专家,只想能旁观世界和人生就满足了。引自第231页王浩一生都着意追求幸福,可是始终也没有追求到。他最不着力的方面让他轻松地就得到了,给他带来了荣誉,可那并不等于幸福。引自第244页那时候,同学间受尊敬的是那些业务突出,用北京话讲就是“特棒”的人。成绩优秀、学问好,当然最受钦佩。或者你体育好,篮球棒,每次上场就看你的了,那也是一种。数学家秦元勋是我们中学同班同学,后来在数学所工作。中学时候他已经把微积分读完了,老师出题,他会用微积分来算,大家就特别钦佩他。再比如高中时候,有一次我考了第一,和外班的同学在一起时,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拍拍我的肩膀,对他们说:“我介绍,这是我们班考第一的主儿。”可是他不会向别人介绍,比如:“这是蒋介石的外甥女。”我听王浩说,刘峙的儿子在他们班上。刘峙是蒋介石手下“八大金刚”之一,可是他的儿子在班里总是灰溜溜的抬不起头,因为功课念得非常糟,大家看不起他。我想,观念的转变大概和解放后历次的运动不无关系。解放后政治挂帅,运动中人人争相自保,这是生存的本能了,最保险、最安全的路就是跟着高干子弟走。比如李讷是学历史的,假如她在历史所,跟着她走肯定错不了。马克思讲得好,“存在决定意识”。高干子弟的影响力大大提高,这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可是旧社会没这个问题,比的就是谁的书念得棒,或者谁在某方面有特殊的才能,大家就尊敬谁,这是新旧社会一个很大的不同。引自第258页作为学术来说,马克思有他非常深刻、非常正确的东西,但我不相信任何人能“字字是真理”。“字字是谬论”的恐怕也极少,古今中外都是这样,哪能真理都让你一个人包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学问就没有进步了。引自第279页解放后,胡适的小儿子胡思杜并未随父亲南行,在革大和我同班。他是1920年生人,比我大一岁,出生那年杜威来中国,为了表示对老师的思念,胡适就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在我的印象中,胡思杜是个喜欢吃喝玩乐、自由散漫惯了的那种人,有点公子哥儿的派头,时不时地开开玩笑,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似的。当然这也很自然,他的家境非常好,并不需要他兢兢业业。胡适做驻美国大使时,胡思杜也在美国,革大讨论会上有一次他揭发,说看见父亲的一些什么文件之类,我不太记得了。总而言之,那时候已经开始批判胡适了,虽然还没有形成运动,但个人已经开始表态。包括辅仁大学校长陈垣写给胡适的公开信,所以胡思杜发言也表态批判他父亲。不过,一个人的话有多少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多少是假的,这个很难确定。而且在假话里,有多少只是应付场面,又有多少是真正给你做假的,也很难确定。引自第279页知识分子并不都是高尚的,他们也是人,总有光明的一面,也有见不得人的一面。引自第285页中国人喜欢称“大”,孙中山是“临时大总统”,袁世凯是“大总统”,后来历任都以“大总统”称呼。其实所谓的“伯里玺天德”(president)原文中并无一个“大”字,没有说“美国大总统”的。《聊斋志异》里有一个小故事,说苏州干旱老不下雨,求雨的人就问为什么没有雨。龙王爷回答说:“现在‘老爷’都称‘大老爷’,你怎么不给我加‘大’字?”求雨的人赶紧加上,说:“大老爷,大老爷,请你下雨。”果然就下雨了,可见这个“大”字是中国人的创作。引自第281页学术作为真理,本质上无所谓中西之分。真理只有一个,大家都要朝着这个方向走,这是人类共同的道路。西方虽然先走了一步,但并不意味着中学、西学有本质的不同,而是阶段的不同,所以不能说我们是“西化”。因为人类进步的阶段并不是西方所独有,大家都要走近代化的道路,只是我们比他们落后了一步。如果我们在某一点上比他们先进了,他们也照样要学我们的。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文化与文化之间确有不同,不过那是次要的,物质的近代化是大家共同的道路。虽然也有甘地、罗素这样不喜欢工业文明的人,不过人类的主潮总是不可避免的。引自第289页西南联大的学生大抵有三种,一种是搞学术的,努力向学、真正有高水平,无论在国内或者在国外,现在都已是名家了。比如42级地质系,大约不足二十人,已经有了五六位院士。还有一种参加民主运动或搞政治活动的,解放后大多在各地方、各单位做个大小领导,甚至于比较高的领导。当然也有被政治斗争淘汰的,这总难免了。还有一种就是不成材的,包括我在内,或者做教师,或者做点什么别的工作。那时候的学生不像现在这样都想着要出国,个别的也有,比如何炳棣,从小就一心一意想着怎么出国,现在也成名了。可是我总觉得生活不应该过分功利,而在一种内在的价值,所以一辈子一事无成也是这个原因。引自第292页在这个星球上,存在一个伟大的真理:不论你是谁,不论你做什么,当你渴望得到某种东西时,最终一定能够得到。因为这个愿望来自宇宙的灵魂,整个宇宙会合力助你实现愿望。——《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引自第297页“相信大自然”使他宽容、不争,“相信美”体现的是对精神世界的欣赏、无止境的漫游。但也不是“追求”,这个词太事功、太紧张了,甚至有点“革命腔”,与何先生的作风相距甚远。闲谈中,我发现他(或他那一辈人)对很多词的理解和我们现在不一样。比如“混饭吃”,于我是一个非常难堪的词,很不光彩。但对他来说,“吃饭”是第一需求,所以在他的语境中,并没有赋予这个词更多的道德意味,反而多了一种轻松。类似的情况很多,同样,“追求”二字对他也是严重了,大概会让他不知所措,以为在说别人。何先生小时候喜欢朱光潜的文章,其中《给青年的第十三封信》里的“慢慢走,欣赏啊!”,这正符合他的人生观。生活在他好比是看风景,很美,于是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并没有奋力地“追”或者“求”,却是自然而然就接近了。这就是境界吧,和百米冲刺是不一样的。何先生总说自己自由散漫惯了,从小到老始终是一种漫无目的的读书方式,到头来没有做出任何成绩。也许别人把这当作一句谦辞,不过我以为,他是真心的。因为他知道更高的境界在哪里,自己的局限在哪里,这种局限不是出大力、流大汗可以弥补的,而自己在闲暇之余完成的那些有兴趣的事,除了内心的满足,在他看来没什么特别。引自第309页康德的墓志铭上写着:“有两样东西,我们愈经常愈持久地加以思索,它们就愈使心灵充满日新又新、有加无已的景仰和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则。”至此,我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内涵,同时明白了为什么何先生可以跨越人生的幻灭。要信就信更永恒、更无限的东西。这个广阔的宇宙真实存在,而你的内心也是无限深远的真实,那才是最值得我们把握的。引自第310页
> 兔头的所有笔记(30篇)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