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柏拉图、非理性灵魂以及层累堆积体

如果我对毕达哥拉斯运动的历史先驱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么柏拉图实际上是将希腊的理性主义传统和源自北方萨满文化的巫术一宗教思想进行了杂交。不过在柏拉图的作品中，这些思想经历了解释和转换的双重过程。《高尔吉亚》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具体实例：在一著名段落中，我们看到某些哲学家一或许是柏拉图的朋友阿基塔斯（Archytas）这样的人一接受了关于灵魂命运的古老神话并将它们解读成具有道德和心理学意涵的新寓言。这人为柏拉图铺就了道路；但在我看来，最后真正创造性地将这些思想从宗教启示维度转换到理性论证维度的仍是柏拉图本人。
    转换过程的关键一步在于，柏拉图将承载罪感和潜在神性且与身体可分的“隐秘”自我等同为苏格拉底式的理性psyche，后者的德性是某种知识。在这一步骤中，古老的萨满文化模式得到了全新的解释。不过，萨满文化模式仍然焕发着活力，它的主要特征在柏拉图那里仍然依稀可辨。转世观念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萨满式入迷以及有意使隐秘自我脱离身体的做法，变成了退守灵魂和集中精神（mental withdrawal and concentration）的练习，这可以净化理性灵魂一事实上，柏拉图声称这一练习具有传统的logos的权威。萨满在入迷状态中获得的神秘知识成为形而上的真理视像（vision）；萨满对前世尘世生活的“回忆”，变成了对无实体形式（bodiless Forms）的“回忆”，这些形式构成了新的认识论的基础；而在神话层面，萨满的“超长睡眼”和“冥府旅行”则直接为阿尔美纽斯（Armenius）之子厄尔（Er）的经历提供了原型。（p245-247）
    我以上所说的大部分内容对于柏拉图的第四种“神圣的癫狂”即爱欲的癫狂也同样适用。这里的癫狂也是由外界“赐予”的，是人未经选择也不知其所以然时降临于人的一因此，它是可畏的精灵的杰作。同样是在这里（事实上主要是在这里），柏拉图认出了神恩的运作，并将自的观察用古老的宗教语言表达了出来。但是，爱在拍拉图的思想中有着特殊的重要地位，这种体验方式把人的两种本性——神圣的自我与被缚的野兽——结合在了一起。不可否认，爱欲根植于人和动物都有的生理方面的性冲动（很遗憾，由于现代人一直以来都误用了“柏拉图式的爱”一词，因而这一事实长期遭到蒙蔽）；但爱欲也为人提供了生生不息的推动力，它会驱使灵魂去追求超越尘世体验的满足感。因此，爱欲跨越了人类的人格所涵盖的整个范围，在“人实际如何”与“人可能如何”之间架起了一座经验桥梁。（p260-2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