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合理化动物／ 043

    战争宣传最大的危害之一是，它可以让一国的国民心安理得地摧毁另一国的国民，没有丝毫负疚感。战争会造成巨大的伤害和破坏，而受害者往往是无辜的旁观者和儿童。认知一：“我和我的国家是正派、公道、讲理的”，与认知二：“我和我的国家伤害了无辜民众”，并不调谐。如果伤害是明摆着的，那就无法通过声称它并未发生或它其实不是暴力来减少失调。此时，减少失调的最有效方法是尽可能地将你的受害者去人性化，或把他们说成十恶不赦，这样才能说服自已，受害者是罪有应得。
    不然的话，我们怎么能解释以下现象？第二次世界大战快结束时，美国飞机在广岛和长崎投下原子弹。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内的逾十万平民丧生，身负重伤者不计其数。今天，大多数美国民众时兴的看法是强烈谴责投掷核弹的决定。但是在核弹刚投下的一周后，一项民意测验显示，不到5%的美国人认为我们不应该使用这些武器，而23%的人认为我们应该在给日本投降的机会之前多扔几个核弹才好；后者的比例真是高得令人震惊。
    有读者或许会认为，这些事都是久远的历史了。但是，不太久以前，在海湾战争期间，伊拉克人民被描绘为“巴格达屠夫”萨达姆·侯赛因的可悲追随者。战争结束后，美国人纷纷为我们取得的惊人胜利举行理所应当的庆祝活动，很少有人停顿片刻，为我们“外科手术式”的轰炸袭击导致数以万计的伊拉克非战斗人员死亡表示几句遗憾，因为这些袭击还摧毁了巴格达的基础设施（包括供水系统），令千千万万无辜平民遭殃。现代战争几乎无一例外地要把敌人刻画为非人类。
    去人性化成功消除了对敌人的残忍行为可能唤起的我们的任何失调感。可是，要当心啊：我们越是给我们的残忍找理由，就越容易变得残忍。合理化陷阱变成不断升级的螺旋：“我做了一件残忍的事，为了证明自己这么做正当合理，我相信受害者是罪有应得。要是受害者罪有应得，那么或许他们理应吃更多苦头，而我可能正是替天行道者。”今天在波斯尼亚、卢旺达和科索沃等地发生的“种族清洗”，不过是这个残酷陷阱的又一些令人齿寒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