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第四位女哲——本书中关于罗莎·卢森堡的部分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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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卢森堡的名字在书中时有出现。与书中的三位主角一样,她是女人,是犹太人,是思想家。不同的是,她生活的时代略早,她经历的是一战而非二战,并且很难说她是哲学家,因为她的作品集中在政治和经济方面。从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对阿伦特和韦伊的影响,以及她本人的一些文字。 卢森堡的思想在本书中主要体现为两点:对人类命运普遍的(而非从一个群体出发的)关切,对生命的热爱与安之若素。
汉娜·阿伦特对罗莎·卢森堡这位革命者的爱戴之情,是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她还在《政治生涯》一书中附上罗莎·卢森堡的一幅漂亮的照片。她母亲尽管属于一个反对斯巴达克派的党派,却非常崇拜罗莎·卢森堡。玛尔塔·阿伦特把从柏林传来的起义消息告诉女儿,劝她说:“牢牢记住它吧,你经历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呢!”海因里希·布吕歇尔也是罗莎·卢森堡著作的热情读者。从J.P.内特尔的罗莎·卢森堡传(汉娜·阿伦特为之写过评论)中,阿伦特和韦伊一样,不仅了解到了罗莎·卢森堡就自己的那种能够“煽起燎原之火”的性格所作的自白,而且了解到了“德国社会主义运动那种史无前例的雄浑气势”。但是,汉娜·阿伦特根本不承认罗莎·卢森堡在世间要“安之若素”的观念和斯多葛主义有什么类似性,相反却把它和她的犹太特性挂上了钩:“她的这种‘安之若素’常常都是有一定限度的,而且由于她首先是犹太人,这种态度与任何‘祖国’都没有关联”。她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犹太知识分子”的幻觉,这些犹太知识分子和那些已被同化了的犹太人不同,总倾向于“认为他们没有‘祖国’,因为他们的祖国实际上就是欧洲”。 不过,当一个学生在听完她的课后,兴奋地欢呼:“罗莎·卢森堡又回到我们中间了!”她听了还是很感动。她还专门就罗莎·卢森堡写了一篇文章,实际上是评论J.P.内特尔写的罗莎·卢森堡传记,她责怪这位传记作者没有充分强调罗莎·卢森堡是“非常有觉悟的女人”,她认为罗莎·卢森堡强烈反感当时的妇女解放运动就是证明,这位女革命家和阿伦特一样,特别注重这个“小差异”。 引自 隐藏的第四位女哲——本书中关于罗莎·卢森堡的部分书摘 这里阿伦特的观点似有偏颇。结合卢森堡的书信、演讲稿和报刊文章来看,她对当时的妇女解放运动是支持的,认为妇女解放是社会主义事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反感的只是“资产阶级太太小姐们”片面的妇女解放。
西蒙娜·韦伊还断言:人不会同情近处的人,“仁慈就意味着存在无限距离。”那么她是觉得犹太人的事业离她太近了?可她对犹太人的事总是躲得远远的呀?她担心自己的身份特征还是太明显了?就像罗莎·卢森堡在给玛蒂尔德·乌尔姆的信中所说的那样(那还是在1917年):“对于犹太人的这种特别的苦难你究竟想干什么?对我而言,普图马约地区三叶橡胶树种植园里的那些不幸的受害者,那些身体被欧洲人像皮球一样抛来抛去的非洲黑人,都一样令人关切啊。” 引自 隐藏的第四位女哲——本书中关于罗莎·卢森堡的部分书摘 同样的,卢森堡关注的并不是单独一个群体(如犹太人、女性)的苦难,而是将对他们的同情推及更广泛的受压迫者,融入自己追求的革命事业。 卢森堡对命运的热爱被韦伊归结为无神论的斯多葛主义。这种斯多葛主义的人生观,以及她的人道主义精神,是我非常喜欢的部分,可能也是她与同时代其他革命者的主要区别。
西蒙娜·韦伊也为罗莎·卢森堡的《狱中书简》写过书评,罗莎·卢森堡的斯多葛主义的生活观(爱命运)显然得到她毫无保留的同情和赞赏。 做革命者首先应该热爱生命,这正是西蒙娜·韦伊称颂的罗莎·卢森堡的一个方面的特点。她在评论罗莎·卢森堡的《狱中书简》时,一眼就注意到,这些信里【信是写给的李卜克内西(他本人也在狱中)的妻子的,发自在战争年代呆过的不同监狱】存在这种违背常理的情况:罗莎·卢森堡总是在谈论花,鸟,大自然——总之,总是在谈论生的快乐,谈论对生的渴望,而不是对死的憧憬。由此她觉得罗莎很少像基督徒:“她是彻底不信神的。这本书信集字里行间表露出了斯多葛主义的生命观。” “当整个世界都义愤填膺时,我只求搞清楚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因。既然我尽了责任,我就心安理得了……”这句话是被监禁在弗龙基要塞的罗莎·卢森堡1917年1月26日写给露易丝·考茨基的,同样适用于此时此刻。 西蒙娜·韦伊曾援引罗莎·卢森堡的思想来支持她所宣扬的斯多葛主义。她在评论罗莎·卢森堡的《狱中书简》时,注意到罗莎尽管常常身陷囹圄,却能始终不渝地歌颂铁窗之外的世界之美;注意到她“对苦难的从容大度,而这种态度人们通常只用斯多葛主义的用语来表达。”罗莎·卢森堡在给索尼娅·李卜克内西的信中写道:在明信片上你问:‘为什么会这样?’你真是个孩子!生活从来就是‘这样’的,磨难,分离,忧愁,统统都是生活。应当接受生活,接受生活所包含的一切,并从中寻找一切美好的东西。至少我就是这样做的。这不是长期深思熟虑之后才有的睿智,而是因为这就是我的本性。我本能地感到,这是对待生活的唯一正确的方式,这也就是我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能由衷地感到快乐的原因。我不想从生活中抹去任何东西,也不希望改变生活中过去的和现在的一切。要是能让你像我这样去理解生活就好了!”罗莎·卢森堡多次要这个收信人坚信怨天尤人毫无意义:对于所发生的一切,重要的不是去忍受,而是不管它们多么令人厌恶,也要把它们作为“既定事实”来接受,“怀着必不可少的平静心态,容忍命里注定的一切变故”。和西蒙娜·韦伊完全一样,她也愿意接受必然性,“‘有什么用?’这个说法,对于一般的生活形式来说,不是一个有用的观念”。归根结底,罗莎·卢森堡认为,接受生活所带来的一切,这就是人道主义:“要做一个人,就是要在必要时把自己的整个生命扔到‘命运的大天平’上,但同时也要享受每一天的阳光,欣赏每一片云彩……世界尽管有许多丑恶,但还是那么美丽。”罗莎·卢森堡在多种场合表达的这种观念也完全是斯多葛主义的,和西蒙娜·韦伊主张的“在宇宙中无论发生什么都应安之若素”的观点如出一辙。 西蒙娜·韦伊想超脱于世间,愿意慨然赴死,以独特的方式对待工作、服从上帝。一个持这种态度的人,却热烈主张要像罗莎·卢森堡那样热切地憧憬生活,对此又应作何解释呢?同样,如何把西蒙娜·韦伊的这种既想扎根世间又想脱离世间的双重渴望——亦即把她关于世间的美和热爱世间的论说与她的流亡感、她对同一个世间的谴责―—协调起来呢?这里大概有一个从罗莎·卢森堡的无神论斯多葛主义向西蒙娜·韦伊自己所信奉的基督教斯多葛主义转变的问题:“这个世间不宜居住了……必须逃往另一个世间……可是大门却关闭着”,因而必须换一个概念,即必须从世间的概念转向宇宙的概念。 西蒙娜·韦伊对罗莎·卢森堡的观点只有一个异议,那就是她不同意罗莎·卢森堡相信的那种革命的自发性。实际上,1933年西蒙娜·韦伊就看到,革命这个神奇的词已失去魔力了,她还写道:“我们处在一个没有前途的时代……工人阶级已经很久没有发出罗莎·卢森堡所期望的这种自发革命的信号了。” 引自 隐藏的第四位女哲——本书中关于罗莎·卢森堡的部分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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