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注销对《祖与占》的笔记(3)

摘录 <序> 1. 几个月后，我在剪接室很技术性地看完一部令我兴奋的美国电影，一部告白式的西部片：埃德加.G.乌默的《边城侠盗》。我的一些想法把我带向《祖与占》这部小说，在我为那部西部电影写的评论里，有那么一段：“我所认识的，最美丽的当代小说之一，是亨利-皮埃尔.罗什的《祖与占》这小说叙述的是两个朋友与他们共同爱人之间的故事，幸亏有一种再三斟酌衡量过的、全新的美学式道德立场，他们终其一生，几乎没有矛盾地温柔地相爱。《边城侠盗》让我意识到可以把《祖与占》这小说拍成电影。” 2. 他（罗什）懂得我的立场，但是给我写了一封信，一封在我二十五岁的自我主义里无能投以太多主义的信，他说：“有朝一日您拍摄《祖与占》的时候，如果我还在世，我将感到幸福。我愿意尽可能地与您一起工作。如果您找到理由或者借口让我们得以见面，请告诉我。” 3. 另外一个新演员，叫亨利.赛赫，他高大、瘦长，温柔诚实，演占这个角色。我选择他的原因，是他酷似亨利-皮埃尔.罗什。 4. 我拍《祖与占》时还不到三十岁，但我极努力想要拍出的不是一部“年轻人的电影“，我想拍的是一部“老年人的电影”，我没有把握我是不是把它拍好了！ 5. 他（罗什）的政治学老师给他一段启示（电影里我改编的对白），令他信守不渝： “您将来想要做什么？” “外交官” “您有巨大的财富吗？” “没有。” “那您可不可能，有一些合法的途径，在您的姓氏后面，加上一些有名的或卓越的人姓？” “不可能。” “放弃当外交官的打算吧。”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 “有一颗探索的心灵的人。” “那不是一个职业。” “目前还不是一个职业，但将来会是。探索的心会变成一种专业，法国人长久以来一直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国界里，应该多多旅行的。您总是可以在报社找到工作支付旅行费用。” 可能就是在一九零七年左右旅行到德国的时候，罗什认识了犹太作家法兰茨.黑塞尔，他变成他的朋友，稍晚，更成了《祖与占》里的祖。 6. 他为他的朋友杜尚所写的一段话，也适用于他自己：“他最美丽的作品是他对实践的使用。”事实上，罗什把他的生命都献给了女人。为了不要惹起他那独占地爱着他的母亲的不快，他很长一段时间保持单身。他独居，但是同时固定维持着与三个情人的灵肉合一关系，再加上几乎每日不断临时被他诱惑的路过的女人。他的作品就是这些事情和情事。自从一九零五年到他去世，几乎有五十年以上的时间，他逐日地、有条理地写他的日记，这是他浪漫冒险的纪实账本。日记里不时有英文以及德文的书写，也是为了躲过当下这个或那个情妇的嫉妒和好奇心的偷窥。

书摘 1 <绿西和欧娣>P56 欧娣带占到她的旅馆，在路上他们买了些吃的东西，那些杂货店和水果店里的白色和灰色的小包把口袋鼓得满满的。 天冷了，“我们来升一炉大火。”她说。她把自己脱光了，赤裸着坐在地板上，两脚打开，两只脚板各据一边撑在壁炉的两端，两手抓着从木桶里拾来的木炭，快乐地用一个击碎另外一个，对它们说着话，地毯上溅撒着黑色的木炭碎片，不一会儿，一阵旺火就着了起来。她又不时用手擦着自己的身体，那身上也就黑黑的一块一块地。她要占关了灯，她在火光前烤着她的每一面身子，她靠得那么近让占害怕她会被烧伤。她把地毯上的木炭碎片扫干净了，又赤裸地跑到隔壁楼梯间的浴室里。 她清凉地回来，甚至是无辜地，上床睡觉，叫唤着占，要让占忘掉她的前任丈夫。 “多么重大丰盛的一件事啊，在她家这样升一堆火。”占想着，“她任何事都要做得彻底，一件接着一件。祖断定她是没有灵魂的，就像几乎与她同名的精灵欧婷，北欧神话里的水神。没有灵魂是多么令人安适。” 2 <绿西和欧娣>P60 第二天晚上，在咖啡馆，欧娣来了，坐在占的旁边。 “为什么你让我跟别人走？” “哪一个？” “俄国人。” “因为你是愿意的。” “我愿意因为你没有阻止我。” “我永远不会阻止你，欧娣。” “所以你不爱我。” “我用我的方式爱你。” “你的方式，它让我和别人睡觉，你觉得怎么样？” “我以为你在一个星期之内是不会回来的。” “他非常好。非常好的爱人。非常、非常好。” “我觉得这样够了。我想要回到我的房间。“ 然后她又递给他那个牛奶瓶。要不要拒绝呢？不要，因为他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她把这个瓶子当着他给另外一个男人拿着，她从来不曾这样做过，他会有什么感觉？她向他展示的只不过是她部分的自己，而他又何尝不是。她会希望要一个专制又嫉妒的情人吗？她不难找到的。占，他也一度嫉妒那俄国人，但是他让欧娣享有她自己也想要的自由，也因为这样，欧娣又回到他的身边。 在她的房间里，她把俄国人精致的名片拿给他看，把它丢在一个她洗刷干净的便壶里，那便壶里还装着她的情书和地址本，然后，她严肃地，对占建议： “把俄国人擦掉？” 他们就把俄国人擦掉了。 她与她的北欧同伴们开车去旅行。“也许永远不会来了。”她说。 3 <绿西的旅行>P62 顶着热天，他们骑着单车来到一个小丘上荒凉的小教堂，围着树和一座新坟。他们牵着手散步，阅读动人的碑文，那是一对夫妻的坟，看起来他们是和谐地一心一意地过着日子。他们坐下来沉默不语。占觉得离不开这坟地，他想要与绿西共同长眠于此——但还是得回去的。 4 <绿西的旅行>P64 绿西害怕肉体的爱。 跟她在一起，占觉得好像跟一个女修道院院长在一起，他自问是否能持续不断地爱她。她是一条笔直确定的路，而他，他需要翻越，他需要危险，他为此责备自己。

书摘 1 <凯茨和祖>P79 这三个女子，一个个东望西望，言辞流利。“她们完全不需要我们。”占想着，“以她们的年龄来说，她们算是老到的。”她们带着热情开始画画，而且似乎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已经窥得了巴黎。 沙荷，其中一个，又黑又高，她的美是一种朴实的亚洲式的美。另一个，丰满的、活跃的，维也纳式的美。第三个，金发、古铜色皮肤，日耳曼式的美。当她们三个一起在舞会里出现，总是造成轰动！ 凯茨，是那第三个女子，带着希腊岛上雕像的微笑。 2 <凯茨和祖>P81 她是个好伙伴，自在放肆。她的谈话像一种愉快的剑术，比欧娣多一份喜剧性，少一份“闹剧性”。占尊重她就像尊重祖，一点也不想要对她有什么清楚的意见。那抹古典的微笑，天真又残忍，在她表情和缓时回到她的嘴角。它对她是自然的，她替她说明一切。 占现在经常与他们见面。占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喜欢跟这样的一个祖在一起：拥有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慷慨好客。他们一起唱和模仿那些法国老歌。他们还赛跑，三个一起跑，晚上，沿着蒙巴那斯公墓的周围，她跑赢了，因为她在起跑口哨前就开始泡。 祖的两个枕头在床上并排横放，而床闻起来是香的。 3 <凯茨和祖>P82 七点十五分，占跑步到咖啡屋。因为乐观，像往常一样，他迟到了，他很不高兴。他害怕比凯茨晚到。他找她但是没找到。他坐下来，等了一刻钟，想着：“像她这样一个女孩，她肯定会来的......找不到我，七点零一分就离开了。”这怀疑纠缠着他。他无意识地拿起报纸和烟，又把它们放下，想着：“像她这样一个女人一定会很迅速地穿过前厅，没有看到在报纸后面的我，很快就走人了。”他重复着：“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但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于是第一次，他开始直率地想及凯茨。已经七点三十分了，他自语道：“我在等一刻钟。“ 八点差十分，他离开了。 凯茨，她对时间观念是较占更不在乎的，她去美容院洗了头，还烫了头发，然后尽全力赶到咖啡屋时已经八点。她很失望，等了十分钟就离开了。 4 <跳入塞纳河>P84 这冗长聚餐的最后，凯茨建议沿着塞纳河散步。三个人就从旧船闸口朝河堤上方维葛龙广场对面的码头走。祖一路不停地讲话，突然凯茨脱下她的手套、丢下她的手提包，摆脱了祖和占往塞纳河纵身一跳。 ”啊！我先知的灵魂！“占发出呼喊，在他想朝她送去一个不可见的亲吻的同时，这一跳深深印在他的眼睛里。直至第二天他还为此做了一幅素描，一道倾慕的闪光从他眼中迸发，这个女人，至少，她是不害怕做一个异类的！ 祖好似在一阵水柱下发抖着为凯茨的性命担忧。占很沉着，他看见了她立定跳水的姿势，而在这之前他听闻过她的一些特立独行的事迹。他在精神上朝她游去，在水里，同她一道闷着气，尽可能晚地，游得尽可能远地，直到狠狠吓坏了祖，才探出水面。 凯茨的草帽自顾自飘走了，是祖的母亲送的饰有法郎和帽发针的草帽。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祖拿眼睛望着占，深信凯茨已经灭顶了。占示意他稍等，并且同时指示出下游三十步远处，一个金色的头颅浮出水面，是活的，而且正朝岸边游过来，带着她一贯的微笑。她费劲地接近并且嚷着：“我的衣服让我不舒服！帮帮忙！” 5 <一九一四：战争>P 美好的一个礼拜开始了。祖每天早上把一壶牛奶咖啡和涂了牛油的长面包送来他的房间，还有为了交谈准备的淡味雪茄。祖写了一本美丽的书。他看起来像个僧侣。他与凯茨并不同房。她对他既温和又严厉。祖让占一点一点地发现细节：是，这是真的，爱情的花依然枯萎。 占也不吃惊，他记得祖和玛歌塔以及所有女人所犯下的错。他感觉凯茨是那样骇人地准确。他自己猜到了一些事情，另外又从祖哪里知道了一些，凯茨再也不是祖一个人的女人，她有其他的情人。 占为祖感到很大的悲伤；这个他梦想在他的炉边安置的金发女人，已经一点都不属于他了......但是占并不想对她作是非判断：她跳入不同男人的怀里，就像她跳入塞纳河一样？ 6 <亚勃——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