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规则

十年砍柴闲看水浒的文章，其实早已经在“天涯杂谈”看过了。还要买书来看，无非表示自己的喜欢。

这几年象《水煮三国》这样的书很多，借着旧瓶来装新酒，起先还很耳目一新，渐渐就见多不怪了。在我们的社会里，做什么样的事情，偌不能做到头一个，再出色基本也是白搭了。砍柴的文章，很有见地。但是这书出得不是时候，恐怕销路不会太好。

不过销路和好书是两个概念。通常情况下，销路越好越是垃圾。

其实，砍柴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真理。历史的规则是什么？我那只读过三年小学的伯父说过两句话“九九归一”“拳头大的说话”，这话远比历史学家讲得透彻。历史学家总是遮遮掩掩，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而且总是试图把历史正义化。拳头大的说话，这就是吴思先生的“潜规则”；九九归一，则表明了历史的反复，所谓社会的螺旋状进步，只代表了制度和技术的进步，而人性，从来没有变过，“血酬”，始终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但是砍柴把这些道理说得很好看。比如梁山的招安，他比喻成一个小公司为了生存，寻求被一个大公司收购；又把镇关西郑屠、西门庆、卢俊义定位为民营企业家，等等。这就是网络文章的特色，第一眼就得抓住读者。然而这还不够，要能讲得让人信服，就需要饱满的事实和缜密的分析。要引得回帖如潮，没有机敏俏皮的文字那就别指望了。

所以我之喜欢砍柴的文章，全在于他的文字。文字即是态度。文字即是手眼。

谁不曾看过“水浒”？谁不曾有自己的爱憎？但是怎么样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呢？有些人是愤怒得摔书，有些人是同情得掉泪。

而砍柴，他却是冷静的分析。我得承认，我从来没有过砍柴这样的视角，把梁山一干人等用照妖镜来看。我喜欢林冲鲁智深，却从没有想到“两个孤独者的伟大友谊”；我为那些受冤屈者同情，却没有想到“英雄末路、小吏末路和贵族末路”的必然……

砍柴的这些文章，读起来总是让你眼前一亮。你知道，其实他说的东西并不是如何了不得的东西，隐隐就是你自己感觉到而说不出的，然而他竟说了出来。有时砍柴又有些刻意的作弄，仿佛一个孩子，突然在野地里发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逮上了手，既不愿意给同伴们弄去，可是又极想向他们炫耀，故使出无穷手段。

《水浒》是一本很让人想不通的书，何以精明奸诈的宋江最终反不如一个卖鱼的晓事：狡兔死，走狗烹。砍柴没有回答这个大问题，他说，他的梁山，是字缝里的梁山。鲁迅的狂人从字缝里看到了“吃人”，他则从字缝里看到了规则。什么规则？梁山规则，潜规则。其实，砍柴没有说完的话也许是：宋江的招安，并不是文革里所批判的投降主义、叛徒。也不是《水浒》里所称的忠义。就好象历史里那些叛来叛去的枭雄，不过是一种政治投资，进行资本积累。某一个时刻，又反出来得到更大利益。

其实，就算砍柴什么寓意都没有。他点出一个人物，那样别出心裁的来分析他，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