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erkengaard《致死的疾病(Sygdommen til Doden)》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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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死的疾病:为了使人受益和得醒悟而做的基督教心理学解说/(丹)克尔凯郭尔著;张祥龙,王建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按:很有趣的一本小书。从里面尽可以看得出克尔凯郭尔的独特与成熟之处,特别有趣的是其深至的心理学观察与巧妙灵活的文学笔法。当然这里的心理学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心理学。“心理学所要论述的必须是一种不变的东西,即那种在躁动不安中保持着不变的东西;而不是那种变动不居的东西——它们或者不断地生产其自身,或者不断地抑制自身。”对日常生活中无精神性的人的批判,似与海德格有内在相通之处。“自我”、“绝望”、“信仰”这些概念的建立也相当精微,很有现象学的深度。虽然书里一路“绝望”到底,但当读者跌跌撞撞抵达书的末尾,会既惊奇又兴奋地听到克尔凯郭尔最后发出的美妙深邃的神圣之“爱”的歌唱。】
在克尔凯郭尔看来,本书是富有教益的。正是热诚(earnestness),即对人生和人格现实的深切关注,使得这本书和其他冷漠的知识相区分,使真正的英雄与那些高傲的学术英雄相区分。具体说来,即概念的辩证法无法通达每一个个人。思辨者只能思考“人”这样的概念,而个别的人类存在者位于这个概念下面的更深处。罪的范畴是个人的范畴,我们对罪之热切,在于你和我都是罪人。罪不能被思考,因为罪的事实确实处于“罪”的概念之外。“思辨者想不到,一旦关系到罪,就涉及到了伦理的东西,而这后者总是指向与思辨相反的方向并向相反处走,因为伦理的东西并不从实际性(actuality)那里抽象出去,而是将自身没入实际性中,并要依据那在思辨者看来不值得注意和可笑的范畴,即个别性来运作。罪是单独个人的资格。”【147】
第一部分 致死的疾病是绝望
克尔凯郭尔的自我观非常独特,且是理解整本书的肯綮所在。开篇即道:“人是精神。但什么是精神?精神是自我。但什么是自我?自我是一种自身与自身发生关联的关系,或者是在一个关系中,这关系自身与自身所发生的关联(The self is a relation that relates itself to itself or is the relation’s relating itself to itself in the relation);自我不是这关系,而是这关系与它自身的关联。人是一个有限与无限、暂时与永恒的综合、自由与必然的综合,简言之,是一个综合体。综合是一种二者之间的关系;以这种方式思考,人就还不是一个自我。”【13】在二者之间的关系中,这关系即是第三者,且是作为否定的统一性的第三者。这二者涉及这关系,并且是在这关系中涉及到这关系。而当这关系与自身发生关联,这关系就是肯定性的第三者,这就是自我。自我在自身关联中与他者关联并被建立。在它自身与其自身的关联中,自身(itself)由他者(another)所建立。而生存实际上,就是这样一种处于关联性的状态。绝望就是指那种自身与自身发生关联的综合关系中的错误关系。“这在那为了自身(for itself)的关系中的错误关系也使自身无限地反映在与那建立了它的力量的关系之中。”【15】“当绝望被完全根除时,那描述自我状态的公式就是这样的:在自身关联中并在要是自身的意愿之中,这自我完全彻底地依止于那建立了它的力量。”【15】进一步的讨论则俟后补。
正因为自我是如此一种开放的关联,绝望有了两种严格意义上的形式。“如果一个人是自身建立的,那么,只能有一种绝望形式:不要是(be)自身或要取消自身,但不可能存在这种绝望形式,即在绝望中要是或要成为自身。这第二种形式特别是指对于(自身)关系的完全依赖状况的表达,是对自身不能达到或者不能存在于宁静的和依止于自身的状态的表达;〔要达到这种状态〕只能通过使自身与那建立了整个关系的力量的关联而达到自身关联。”【14】然而,绝望这种疾病的可能性却是人优于动物之处。正因为人是精神,所以才能够去绝望(to be able to despair),但存在于绝望中(to be in despair)却是莫大的不幸。绝望中的人在可能性中将全部过去当作现在来承受。绝望的每一时刻都是他自己正在招致的。但“绝望是精神的资格所在并与人里边的永恒(the eternal)发生关联。”【18】“一般认为疾病的治愈是幸运,疾病自身是不幸,但得绝望之病是真正的天赐,即使它在患此病者不想治愈它的情况下是最危险的病。”【30】在克尔凯郭尔这里,“我思”与“我在”的关系被颠倒了过来,也因此从意识哲学走向了存在哲学。人首先被抛到世上。绝望不是少数人患有的疾病,只要人生存在世上,没有谁多多少少没有点绝望的。自我并非是现成的,而是有待成为的。当人被看作精神时,疾病与健康的关系就是辩证的,不存在直接的健康。
“绝望是否被意识到,构成了绝望与绝望之间的质的不同。”【33】处于绝望中的人不一定意识到绝望。越有意识便越有意志,也越具有自我。当我们不考虑绝望是否被意识到,只从绝望的构成成分来分析,便有两种定义的绝望。一种是由有限与无限定义的绝望。另一种则是由可能性-必然性定义的绝望。对于第一种绝望来说,成为自身就是成为具体者,这个具体者即使有限与无限的综合。“这成为的进展过程必定是,在自我的无限化过程中,无限地远离它自身,并在有限化的过程中,无限地回归到它自身。”【34】自我不成为它自身,自我就处于绝望中。然而潜在的自我是尚待成为者,它处于不断生成着的过程中。有限是一种现实的直接给定性,无限则是自我借助想象力实现可能性的过程,是向着可能的超越,想象力通过预设各种各样的有意义的可能性,使得自我的既成事实变得自由。当自我进一步将有限与无限反思限定为必然性和可能性,有限性成为了无法逃脱和严格限制的,它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同时,当想象力呈现为一种可能性时,幻想便带上了一定的限制,可能性便更多以一种和我的有限性相关联的潜在性呈现。
(1)无限的绝望是缺乏有限。想象力(imagination)是无限化过程的中介。“当一切都被说和做的时候,一个人的一切所感所知所愿都依赖于他的想象,依赖于这人怎样反思他自己——也就是,依赖于想象。想象是无限化着的反思。”【35】当感觉、认识和意愿都成为幻想时,整个自我便或以积极或以消极的方式被幻想带走。自我便产生一个幻想的自我,他越来越缺乏自我,也愈加远离自我。(2)有限的绝望是缺乏无限。“无限的缺乏是绝望着的还原主义(reductionism)和狭隘性。”【38】“每一个人的存在最初是想成为一个自我,注定要成为他自身。”【39】但是由于这种绝望着的狭隘,人的原始性自我被剥夺了。在完全的有限化过程中,他们最终成为了一个数,而非一个自我。(3)可能性的绝望是必然性。在可能性中,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因为他没意识到他所是的那个自我是个非常确定的东西,于是迷失在可能性中,而迷失主要以两种形式呈现,一种采取欲求、渴望的形式,另一种采取忧郁和想象(希望、恐惧或焦虑)的形式。如果可能性无法向必然性回归,事情便无法成为现实的。(4)必然性的绝望是缺乏可能性。缺乏可能性意味着每一件事或者成为必然,或者已是琐碎平常的。没有可能性的人几乎无法呼吸。“迷失在可能性中的人带着绝望的鲁莽翱翔在高空;视一切为必然的人把自己在生活中搞得精疲力竭,并且在绝望中被压碎;但庸俗资产阶级智力却获得无精神性的胜利。”【50】
由意识定义的绝望。意识越强烈,绝望的程度就越高。绝望的最低点便是于绝望无知的绝望。称这种无知为绝望是否明智几乎是一个辩证的问题。对绝望的无知并不能使得绝望变得不绝望,而恰恰是绝望最危险的形式。只有在伦理—宗教的范畴中而非在无精神性的美学范畴中,我们才真正获得绝望的标准。意识到绝望的绝望,因而也意识到有一个其中有某种永恒性的自我,于是有了在绝望中不要是其自身或在绝望中要是其自身两种严格形式的绝望。
一、在绝望中不要成为自身:软弱的绝望。没有任何绝望完全没有违抗之意,但即使是最极端的违抗中也不能免除软弱。(1)对世俗的绝望或对世俗事物的绝望。这是纯粹的直接性(immediacy)或含有量的反思的直接性。“直接性的人只有心理上合格的(如果不经任何反思的直接性确实能够存在的话)。他的自我、他自身是在时间性和世俗性的维度中、在同“他人”的直接联系里的一个伴随物。并且,在其中只有关于永恒事物的虚幻显现。自我实际上是消极地在需求、渴望、快乐等方面被绑缚在与他人共存的直接性之中,在渴望中,这自我是一个被给予者,就像一个儿童的“我”。它的辩证法是:愉快和不快;它的概念是:好运、倒霉、命运。”【60-61】保持这种直接性可以说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好运,但一旦打击出现,这种打击便对他是致命性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去绝望和昏厥,就像某些低等动物,一动不动地装死。他其实对绝望一无所知。他从不曾是过自我,也没成为过一个自我。他只从外在性中辨认他有个自我,即他确确实实只能从他穿的衣服辨认出有一个自我,但自我是无限地不同于外在性的。“绝望的这种形式是:在绝望中不要成为其自身。或更低一等:在绝望中不要成为一个自我。或最低等的:在绝望中要成为别人,希冀一个新的自我。直接性实际上没有自我,它不知道其自身。因此它不能够认出自身,在一般情况下只能在幻想中完结。当直接性绝望时,它甚至没有足够的自我去让它希望或梦想自己已经成为了它实际上并未成为的人。直接性的人以另一种形式帮助他自己:他希望成为别人。这是通过观察直接的人很容易证实的。当他处在绝望中时,最渴望的就是做一个别人或成为别人。”【63】“如果直接性有了某种反思,绝望就会被略微缓解,对于自我的意识、以及由此而来的对于绝望的本性和人的绝望状态的意识就会产生。”【64】超出了纯直接性的绝望表现为,他凭借他所具有的有关反思,试图保持住他的自我。“他没有凭借从一切外在性中无限地抽身或抽象出来而赢得一个自我意识或赤裸裸的抽象自我。这抽象自我与被外物完全遮盖着的直接性自我相比,是无限自我的第一种形式和这样一个全过程的推动力,在此过程中,一个自我对它的实际自我连同其全部难处和长处完全负责。”【65-66】他的绝望是:不要成为他自身。但他的反思使得他维持着与自我的关系,他一心希望外在环境会自动变好。如果没有变化,便会用幻觉来欺骗自己。幻觉实质说来有两种形式:希望的幻觉和回忆的幻觉。青年人拥有希望的幻觉,成年人则是回忆的幻觉。青年人把未来作为在未来中的现在,因为在这未来中有他不愿承担的事情,他便不愿意是或不要成为自己。而成年人则把过去当作在过去中的现在,并对这过去绝望。必须首先有有效的绝望和彻底的绝望,这过去才能被悔悟接手,而非一直忍耐,或靠着遗忘陷入更深的绝望中。对世俗事物的绝望不同于对世俗的绝望,想象中的自我的无限热情,把对个别事物的丧失或剥夺无限地放大,然后产生了对世俗整体的绝望。(2)关于永恒的绝望或对其自身的绝望。“只有是绝望,对于世俗的或对于世俗事物的绝望实际上也就是关于永恒的绝望(despair of the eternal)或对于其自身的绝望(despair over oneself),因为这的确是所有绝望的公式。”【73】关于(of)和对于(over)是不同的,绝望总是关于永恒的绝望,而对之绝望的对象可以很多。由于自我是双重辩证的,所以既可以是对于自身的绝望,也可以是关于自身的绝望。若说前述的绝望是软弱的绝望,则这种绝望是对于他的软弱的绝望。他意识把世俗看得如此重要就是软弱,这就是软弱的绝望。关于永恒的绝望不能没有一个自我概念,他必须意识到他有一个自我,而且他是对自我绝望,而对非世俗事物或世俗绝望。“当世界被从自我那里夺去并且这个人绝望了时,绝望似乎来自于外部,即便事实上它总是来自于自我;但当自我对它的绝望绝望时,这新的绝望来自于自我,作为相反的压力(反作用)直接或间接地来自于自我。”【74】它不同于直接来自于自我的违抗,这种绝望是深刻的,但只要这种绝望是开放的,就存在获救的可能。“前面提及的那扇在其后边什么也没有的错误之门,在这里是一扇真实的门,但却是一扇被小心地关闭了的门;它之后坐着观看着它自己的自我,用不愿成为它自身却有足够的自我去爱自身的方式去投入或打发时间。这就是所谓的封藏(inclosing reserve,封闭着的自我克制)。”【75-76】这种封藏非常不同于直接性,“或者他在声色中、在放纵的生活中寻求遗忘,在绝望里,他想要回到直接性,但却总是带着他不想有的自我意识。在前一种情况中〔即继续封藏状态并发展出更高形式的绝望〕,如果绝望被强化,它就形成违抗。”【79】
二、在绝望中要成为自身:违抗(defiance)。他认识到为什么在绝望中他不愿意成为他自身,凭借着永恒之助,实际上是在自身的限度内对永恒的绝望着的误用,即在绝望中要成为自身。“通向信仰的绝望也是由于永恒之助而产生的,由于永恒的帮助,自我有勇气失去它自身以便赢得它自身。但是,在这里它不愿以失去它自身而愿以要成为它自身为开端。”【81】他意识到绝望不是出自外部的压力痛苦,而是来自于自我。借助于这种无限形式的帮助,绝望中的自我想成为自己的支配者或创造它自己,使他的自我变成他想要成为的自我。但他首先要做的是改变这一切,虽然他的具体自我是一种非常特定的存在,以便塑成他想要成为的自我。要明确说明这种绝望,最好区分行动的自我和被行动造成的自我。对于行动的自我来说,它坚忍地追求它的事业,只能靠想象的方式使自身与自身相关,并不承认任何超越它自身的力量。但当它努力地成为自我时,它倒日益明显地变成了假设的自我。“根据更切近的考察,很容易看出这抽象的统治者是一个没有国土的国王,他实际上统治着虚无。他的地位、他的君权从属于这样一种辩证法,即在任何时刻反叛都是合法的。从最终的意义上讲,这种充满了任意性的状态就基于这自我本身。”【84】而如果这个绝望中的自我是被行动造成的,它在朝向具体的自我时,或许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基督徒会称之为一种磨难、一种基本的缺陷。“它在想象建构方面的才能达不到这样么远,甚至它在抽象方面的才能也达不到。无限的、消极的自我以普罗米修斯的方式感到自己被钉在这种奴役状态之中。”【85】一个在绝望中要成为自身的自我苦于这样那样的苦衷,无法将它从其具体的自我中去掉或与之分离。现在这人恰恰使这折磨成为他全部激情的对象,他便达到了绝望的最高点,最终成了魔鬼般的暴怒。魔鬼是纯精神的,是绝对的意识,且是透明的。他的绝望是绝对的挑战和违抗(defiance)。“绝望越变成精神上的,并且内在性越变成它自己封藏起来的特别世界,隐藏于外在性之下的绝望就越无关紧要。但绝望越变成精神上的,它就越走火入魔般精明地专注于在封藏中关闭住绝望和使外在性无效,使它们尽可能地无意义和无关紧要。正如神话故事中巨人通过一个没人能看见的缝隙消失一样,绝望也是如此:它越是精神的,它就越急于住在一个一般没人会到其背后去寻找这绝望的外在性之中。这秘密本身是精神性的东西,并且是诸多保护之一,以确保在现实性之后拥有一个圈围,一个为它所独占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绝望的自我不安地和痛苦地从事于要成为它自身的活动。”【88】
第二部分 罪是绝望
“罪(sin)意味着:在上帝面前或具有上帝的概念,在绝望中不要是其自身(not to will to be oneself),或在绝望中要是其自身(to will to be oneself)。因此罪就是强化了的(intensified)软弱或强化了的违抗(defiance):罪就是绝望的强化。”【89】正是由于上帝的概念,罪成为了“加重了的”(aggravated)绝望。先前讲的自我意识等级属于人类自我或以人为标准的自我的范畴。自我的标准意味着这自我只在其面前才成其为自我。每样东西从性质上看就是那度量它的东西。从伦理上看,那作为它的定性标准者就是它的目的。标准和目的决定了某个东西是什么。通过成为(是,being)一个直接面对上帝的自我,这个自我获得一种新的性质和资格。“绝望通过自我意识而被强化,而自我则在与这自我的标准的关联中被强化。当上帝是这标准时,则自我就被无限地强化了。”【98】上帝不同于警察那样是外在者,每个罪都是面对着上帝,正是在上帝面前生存的意识使得人类的罪过(guilt)变成了真罪(sin)。““基督是其标准”就是对于一个自我所具有的不稳定的实在性的表达,而这种表达是被上帝所证实了的,因为只有在基督之中,说上帝是人的目的和标准才是真的。但自我越是突出,罪就越强烈。”【140】
罪在苏格拉底那里有个著名的定义,即罪是无知。但是这定义有缺陷,“这就是苏格拉底原则本身所实现和纠正的(当然只限于某种程度上):它缺少一个适合于从理解某事转换到实行某事的辩证的决定因素。”【113】在苏格拉底的罪定义中缺少这个意愿(will)或违抗的意志,知与意愿的关系必须被提出来,否则思辨的编织就不会停止。而基督教正是通过反论或两难收紧了这终端。“如果假定他在开始遮掩其知晓状态时清楚地意识到他所做的事情,那么这罪(即便是作为结果的无知)就不存在于知(knowing)之中,而存在于意愿(willing)之中”。【108】在精神生活中,若不在一个人知道什么是对的那一瞬间去行,知就被委顿下来,渐渐变得模糊,较低级的本性就越来越占上风。所以“闻善必作”。罪不是指人没有理解什么是对的,而在于他不想去理解它,在于他不要行对的事。罪是来自上帝的启示。
罪不是否定而是一种主张(position)。任何将罪仅仅看作某种否定性的东西的定义都被视为泛神论而被否定。“这种神启交流只能被相信〔而不能被理解〕,因为它是一个定则(dogma)。毫无疑问,反论、信仰和定则这三种成分形成了一个联盟,最确切地摒弃掉一切非基督教的智慧。”【117-118】概念建立起了一个主张,而理解恰恰是对它的否定。罪是一种主张的学说要么被相信,要么就会使人愤慨或被冒犯,个人相信与否由他的信仰决定。我们需要通过苏格拉底式的无知,保护信仰不受思辨的侵害,谨慎地保持神人之间的本质区别的深渊。一位真正的信仰者就是一位恋爱者(lover)。任何处在爱情中的人都不会去证明它或为它辩护,否则他只是装作在其中而已。
“对这永恒来说,只有两个可能,“不来自信仰的一切都是罪”;一切不忏悔的罪是一桩新罪,而且,这不忏悔的每一时刻也是一新罪。”【128】罪的状态(the state of sin)是新罪,也就是罪本身。从基督教的观点来看,罪的状态是比新罪更重的罪,“在最深的意义上,罪的状态就是罪。具体的罪不是罪的持续,而是对于罪的持续的表达;在特殊的新罪里,罪的动力只是变得更明显更可见而已。”【130】在罪本身的深处有一种一致性(consistency)。处于真正的精神之中的存在,具有某种根本一致性,而对很多人来说,他们只是在生活中嬉戏,从未经历过将一切归总在一起的状态,也从未得到过一个无限的自身一致的观念。对于罪的绝望表明这罪已经成为或要成为内在一致的,它只听自己的。罪本身是对善的隔绝,而对罪绝望则是第二重隔绝。“如果要通过罪与对于罪的绝望之间的关系来描写强化,则前者(罪)可以被称为与善脱离,而后者(对于罪的绝望)则可视之为与忏悔脱离。”【134】关于罪的宽恕的绝望(despair of the forgiveness of sins)。我们须追溯到绝望的这个或那个公式:在软弱中绝望或违抗(defiance)的绝望。“在软弱中绝望意味着被冒犯和不敢去相信;违抗的绝望则意味着被冒犯和不要去相信。”【139】“关于罪的宽恕的绝望所导致的罪就是冒犯(offense)。由于基督声称他宽恕或赦免罪,犹太人完全有权力感到受了冒犯。如果一个人不是一位相信基督就是上帝的信仰者,那就需要一种异常高的非精神性(这也正是基督教世界中惯常现象)才会不被某人声称他能宽恕罪的说法冒犯。而且,要不被“罪能够得到宽恕”的观念冒犯,也需要同样高的非精神性。”【142-143】反对圣灵(the Holy Spirit)之罪。这不同于上述的冒犯,冒犯的最低形式即对于涉及基督的事不做决定。冒犯的否定形式即既不能忽视基督,然而也达不到信,只能不顾一切盯住一点,即反论之处或悖论处。这是最后一种形式的冒犯,即肯定形式的冒犯,宣称基督教为不真的谎言。“人类最大的、甚至大于罪的痛苦莫过于冒犯基督和继续这种冒犯;而基督不能、“爱”也不能使得这种冒犯不可能发生。”【155】基督要完成他爱的事业,要做出牺牲,却不得不带着泪水。“如果这爱不是飞翔于悲伤之上,他的行为就不是一个真实的爱的行为。”【156】
郑世恒 2019.6.21 星期五 夕
①Søren Kierkegaard,The concept of anxiety,edited and translatedby Reidar Thomte and AlbertB.Anders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0,P.21.
②参见罗龙祥 陈晓明:《克尔凯郭尔绝望生存观及其实践价值》
③参见杨海涛:《克尔凯郭尔生存论视域下的自我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