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句摘录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盲于文学之人的标志就是,他把“我读过”当作拒绝阅读一部分作品的充分论据。
对敏于文学者而言,初次阅读某部文学作品的体验,其意义之重大,只有爱情、宗教或丧亲之痛这类体验,方可与之相提并论。他们的整个意识为之一变。变得面目一新。
你的精神应该沉浸在一盘精神象棋中,它以“雕刻为亚历山大体的激情”为棋子,以人类为棋盘。假如真能沉浸其中,哪还有时间考虑文化这么一个空洞抽象的概念?
任何艺术品,对我们的第一命令是顺服。看。听。接受。别让自己碍事。
正如盲于音乐之听众只想要要曲调,盲于文学之读者只想要事件。
除非我们充分关注字音和字义,除非我们顺从文字之约请,去接受、想象、感受、否则,我们就不会有那些体验。除非你真正努力透过镜片看,否则就无法知道它的好坏。我们永远也无法得知某部作品写得不好,除非我们一开始先把它当成好作品读,最后我们发现我们对作者的礼遇过了头。但是,盲于文学之读者给予文字的那点可怜关注,只为从中抽绎事件。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神话之乐,很少依赖用吸引人的叙事手段,如悬念或突转。即便首次听闻,也让人觉得非它莫属。而且首次听闻的主要价值在于,它让我们结识一个可作永久沉思之对象——与其说它是个叙述,不如说它更像个物体——以其独特气息或品质感染我们,恰如一种气味或一个和弦那般。
俄狄浦斯之霉运,与基督山伯爵之幸运一样,要求我们搁置怀疑。另一方面,在乔治·艾略特和托尔斯泰的杰作中,一切都或有可能,也是典型的人类生活。
没有哪部小说能骗得了最好的读者。他绝不会误以艺术为人生,或误以艺术为哲学。他在阅读过程中,可以进入每个作者的视点,不置可否;必要之时,会搁置自己的怀疑及信仰。
我们在孩子身上看到的,不是儿童趣味,而是正常的、常在的人类趣味,只不过因文学风尚在大人们身上暂时萎缩而已。需要解释的是我们的趣味,而不是他们的趣味。
悲剧略去真正的不幸中的笨拙而又显得毫无意义的打击,略去真实伤悲中有失尊严的乏味的渺小。喜剧则无视这一可能性,即恋人之婚姻并不通常导向长久之幸福,遑论完美无缺之幸福。闹剧则排除了对嘲笑之怜悯,在真实生活情境中,他们则应得到了怜悯。三种戏剧,都不对生活作高谈阔论。它们都是构造:用真实生活材料做成的东西;乃人生之补充而非人生之评注。
阅读古诗,牵涉到学习略微不同的语言;阅读新诗,则牵涉到改换头脑,放弃你在读散文或交谈中所用的一切逻辑关联和叙事关联。你必须达到一种恍惚状态,在此状态中,意象、联想及声韵之运作,无需上述关联。因而,诗歌与其他文字用法之间的共同基地,几乎削减为零。于是乎,诗歌如今前所未有地具有诗性;在否定意义上“更纯”。
假如把文学研究及批评看作文学之辅助活动,那么其唯一功能就是,放大、延长并保护好的阅读。
令一本书声名扫地的,并非坏的阅读之存在,而是好的阅读之缺席。
最好的价值判断是,“那种伴随新颖知识、几乎是不知不觉地在一个美好清澈的心灵中生成的判断”。
跟一个盲于文学的朋友交谈时,我们才对此体认最深。他或许心地善良,聪明睿智,却居于狭小世界之中。我们居于其中,会感到窒息。谁仅仅满足于自身,因而小于自身,谁就身处囹圄。自己之双眼对我来说,不够,我还要通过他人之眼去看。甚至全人类之眼,亦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