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反对阐释》到愤怒的蔚蓝
[ 2006/08/01 06:31 | by blind ]
这本书到我手里已经五个月了，距离我阅读完它也有将近两个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想到谈论它。
也许是最近生活中的事情太多，在左支右绌手忙脚乱的时候，不免怀念一些超脱它们，更接近于思考的体验。就象肉吃多了，就会想念青菜，酒喝多了，就会想念凉白开一样。
和朋友聊天，说到我的生活，总是感叹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我算是想通了，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你极力避免，你也终将成为某种流水线意义上的产品——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并不是我们的手脚被束缚住了，只是要摆脱它们，代价实在太过高昂——这种代价不仅来源于打破流水线给自己带来的损失，或者某个让你恐惧的力量，更来源于流水线为你提供的诱惑和舒适，而舍弃这种“舒适”（有时候它以责任感的高尚面貌出现），会让你觉得万分艰难。我的朋友蔚蓝在博客里很愤怒，那是一种人文高度的愤怒，接近于众人皆醉我独醒，这只能证明年事已高、过了33岁的蔚主任骨子里依然是热血青年，恨不得全世界人民都充满勇气和思想，哦，当然，还有善良。
其实，善良是个很重要并且很难得的品质，连笔笔在她的RAP歌里也唱到“要善良”。为什么如此缺少，不是因为大家都变坏变疯狂了，跟冯董在《疯狂的石头》里说的那样“狼吃肉狗吃屎”，而是当你活在巨大的流水线中，你不再好奇不再敏感。善良的大敌不是邪恶，而是冷漠。
在这个意义上，我很欣赏蔚蓝，但我以一个正常人的智商，貌似预见地说，愿望是美好的，实现是困难的。因此，愤怒是无用的。我也敢断定，在流水线生活的威逼利诱以至于以“责任感”的语重心长之下，哪怕连蔚蓝这样有思想的文艺女青年也要俯首称臣。
话说远了，其实我本来是想谈论《反对阐释》这本书的，也许是因为，在我看来，这本书如此的聚焦于思辨和艺术理论，以至于让我读的时候有一种纯净感（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脑力过分使用的疲惫感），这与我日常需要操心的诸多事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苏珊·桑塔格，它的作者，在一年多以前，她还是我唯一崇拜的活在世上的人。而现在，这位“美国知识界的良心”已然去世，地球上再也没有哪个大活人可以让我有仰望的感觉了。因此，从三月份阅读这本书时，我便有了和读其他书不大一样的神圣感。
但《反对阐释》并不神秘，也不是很深奥，在我看来，它甚至有一点矛盾——既然苏珊主张不要对艺术品进行诠释，那么她自己在这本厚厚的论文集里，除了诠释，还做了什么别的呢？
当然，这样的诘问是歪曲了她的本意，以她高出我不知道多少倍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实际上她要表达的不过是：不要以一种“官方或者主流”的解释来阐明某个艺术品真正的涵义，或者说，艺术品的涵义不是明确唯一的，对某幅画，某个雕像或者某个小说的理解并不正确与错误之分（当然，这只是针对艺术而言，并非针对逻辑而言）。按照她的话说，风格不是外套，在内容之下，并没有一个真正或者唯一正确的目的。
因此，我们小学到高中，语文课里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归纳中心思想——是完全的无稽之谈。“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一定是告诉我们“早起勤奋”，也可能告诉我们“出门太早，会被鸟儿吃掉”。
但是，苏珊拥有太多的智慧了，以至于她在阐述她对某些电影、小说、剧本的看法时也抱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于缺乏了解的我来说，很容易就会陷进被她带领的歧途里去，也许她并没意识到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聪明，对她谈论的东西深入了解有自己的看法——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不聪明和需要带领的，所以有那么多人投票给布什，因为他看上去太坚定以至于大伙儿都觉得他坚持的玩意儿是正确无疑的，哪怕同时他们都认为他的智商是在愚蠢的范围内。
对于某个艺术品的阐释必然要大于，应该说，淹没，艺术品本身。苏珊努力希望拨开那些包裹的外衣，让我们可以学会直接面对某个艺术品本身，但那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对于那些人类历史上的珍宝，比如《向日葵》比如《哀悼基督》，文艺理论界早已经有了主流的看法，与其是那是正确的，不如说那是代表大多数人的智力水平的。可惜的是，在一个需要有效运作的世界里，它们的结果是一样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主流掌握了决定性的权力，更是因为大多数人需要的是“正确”的答案，而非“自我”的答案。
显然，动脑筋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更何况更高层次一些的“辨析”和“反省”了。标准答案是一个高效率运行的社会的前提，我们当然需要它，只是如果不警惕，它会象癌症一样弥漫到有关于人的各个层面，除了生活，甚至还有思想——这也是蔚蓝愤怒的原因。
至于我，我是以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来面对它……这个，呃，实用主义有些美化了，其实我是以一种机会主义的心态来面对——我觉得需要标准的时候，可能会鼓吹甚至讴歌它一下，但它一旦侵犯到了我的脑细胞，我会毫不犹豫地反抗，它可以左右我的生活，但不能左右我的思想。蔚蓝的误区就在于不仅反抗它入侵思想，甚至也打算反抗它入侵生活——妹妹，要知道，那样的话，你就变成了堂吉珂德，而它，则一直是风车。你可以用它来发电磨面，当然你也可以英勇地和它战斗。
我并不承认这是一种精神胜利法，生活上的身不由己是很严重，但那不是全部——至少你可以这么说服自己，或者安慰自己。
我很开心自己能在这篇博客里把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貌似有机地联系在一起，这在我写博客中并不常见。通常的情况下，如同张建所说，我是“不能转的时候，硬转”。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你对我的判断：“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能把话说圆了，”其实，我知道你的潜台词，你说的不是我能把话说得看起来有理，而是说得甚至让都自己觉得那真的有道理，这实在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毛病。
就说这些吧，今天是七夕，本来，应该好好煽情一下的，可是我却写了篇这样的博客。没办法，有时候我就是这样不合时宜。
对了，很喜欢《反对阐释》中那篇关于坎普的笔记，充满了真知灼见和幽默感。只是，这篇关于这本书的博客写到这里，我已经精疲力尽，没什么脑力再说啥了。在度过了纯精神的两个钟头之后，我现在盼望回到流水线的现实生活中，吃一顿香喷喷的晚餐。
这本书到我手里已经五个月了，距离我阅读完它也有将近两个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想到谈论它。
也许是最近生活中的事情太多，在左支右绌手忙脚乱的时候，不免怀念一些超脱它们，更接近于思考的体验。就象肉吃多了，就会想念青菜，酒喝多了，就会想念凉白开一样。
和朋友聊天，说到我的生活，总是感叹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我算是想通了，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你极力避免，你也终将成为某种流水线意义上的产品——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并不是我们的手脚被束缚住了，只是要摆脱它们，代价实在太过高昂——这种代价不仅来源于打破流水线给自己带来的损失，或者某个让你恐惧的力量，更来源于流水线为你提供的诱惑和舒适，而舍弃这种“舒适”（有时候它以责任感的高尚面貌出现），会让你觉得万分艰难。我的朋友蔚蓝在博客里很愤怒，那是一种人文高度的愤怒，接近于众人皆醉我独醒，这只能证明年事已高、过了33岁的蔚主任骨子里依然是热血青年，恨不得全世界人民都充满勇气和思想，哦，当然，还有善良。
其实，善良是个很重要并且很难得的品质，连笔笔在她的RAP歌里也唱到“要善良”。为什么如此缺少，不是因为大家都变坏变疯狂了，跟冯董在《疯狂的石头》里说的那样“狼吃肉狗吃屎”，而是当你活在巨大的流水线中，你不再好奇不再敏感。善良的大敌不是邪恶，而是冷漠。
在这个意义上，我很欣赏蔚蓝，但我以一个正常人的智商，貌似预见地说，愿望是美好的，实现是困难的。因此，愤怒是无用的。我也敢断定，在流水线生活的威逼利诱以至于以“责任感”的语重心长之下，哪怕连蔚蓝这样有思想的文艺女青年也要俯首称臣。
话说远了，其实我本来是想谈论《反对阐释》这本书的，也许是因为，在我看来，这本书如此的聚焦于思辨和艺术理论，以至于让我读的时候有一种纯净感（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脑力过分使用的疲惫感），这与我日常需要操心的诸多事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苏珊·桑塔格，它的作者，在一年多以前，她还是我唯一崇拜的活在世上的人。而现在，这位“美国知识界的良心”已然去世，地球上再也没有哪个大活人可以让我有仰望的感觉了。因此，从三月份阅读这本书时，我便有了和读其他书不大一样的神圣感。
但《反对阐释》并不神秘，也不是很深奥，在我看来，它甚至有一点矛盾——既然苏珊主张不要对艺术品进行诠释，那么她自己在这本厚厚的论文集里，除了诠释，还做了什么别的呢？
当然，这样的诘问是歪曲了她的本意，以她高出我不知道多少倍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实际上她要表达的不过是：不要以一种“官方或者主流”的解释来阐明某个艺术品真正的涵义，或者说，艺术品的涵义不是明确唯一的，对某幅画，某个雕像或者某个小说的理解并不正确与错误之分（当然，这只是针对艺术而言，并非针对逻辑而言）。按照她的话说，风格不是外套，在内容之下，并没有一个真正或者唯一正确的目的。
因此，我们小学到高中，语文课里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归纳中心思想——是完全的无稽之谈。“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一定是告诉我们“早起勤奋”，也可能告诉我们“出门太早，会被鸟儿吃掉”。
但是，苏珊拥有太多的智慧了，以至于她在阐述她对某些电影、小说、剧本的看法时也抱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于缺乏了解的我来说，很容易就会陷进被她带领的歧途里去，也许她并没意识到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聪明，对她谈论的东西深入了解有自己的看法——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不聪明和需要带领的，所以有那么多人投票给布什，因为他看上去太坚定以至于大伙儿都觉得他坚持的玩意儿是正确无疑的，哪怕同时他们都认为他的智商是在愚蠢的范围内。
对于某个艺术品的阐释必然要大于，应该说，淹没，艺术品本身。苏珊努力希望拨开那些包裹的外衣，让我们可以学会直接面对某个艺术品本身，但那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对于那些人类历史上的珍宝，比如《向日葵》比如《哀悼基督》，文艺理论界早已经有了主流的看法，与其是那是正确的，不如说那是代表大多数人的智力水平的。可惜的是，在一个需要有效运作的世界里，它们的结果是一样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主流掌握了决定性的权力，更是因为大多数人需要的是“正确”的答案，而非“自我”的答案。
显然，动脑筋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更何况更高层次一些的“辨析”和“反省”了。标准答案是一个高效率运行的社会的前提，我们当然需要它，只是如果不警惕，它会象癌症一样弥漫到有关于人的各个层面，除了生活，甚至还有思想——这也是蔚蓝愤怒的原因。
至于我，我是以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来面对它……这个，呃，实用主义有些美化了，其实我是以一种机会主义的心态来面对——我觉得需要标准的时候，可能会鼓吹甚至讴歌它一下，但它一旦侵犯到了我的脑细胞，我会毫不犹豫地反抗，它可以左右我的生活，但不能左右我的思想。蔚蓝的误区就在于不仅反抗它入侵思想，甚至也打算反抗它入侵生活——妹妹，要知道，那样的话，你就变成了堂吉珂德，而它，则一直是风车。你可以用它来发电磨面，当然你也可以英勇地和它战斗。
我并不承认这是一种精神胜利法，生活上的身不由己是很严重，但那不是全部——至少你可以这么说服自己，或者安慰自己。
我很开心自己能在这篇博客里把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貌似有机地联系在一起，这在我写博客中并不常见。通常的情况下，如同张建所说，我是“不能转的时候，硬转”。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你对我的判断：“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能把话说圆了，”其实，我知道你的潜台词，你说的不是我能把话说得看起来有理，而是说得甚至让都自己觉得那真的有道理，这实在是一个很让人讨厌的毛病。
就说这些吧，今天是七夕，本来，应该好好煽情一下的，可是我却写了篇这样的博客。没办法，有时候我就是这样不合时宜。
对了，很喜欢《反对阐释》中那篇关于坎普的笔记，充满了真知灼见和幽默感。只是，这篇关于这本书的博客写到这里，我已经精疲力尽，没什么脑力再说啥了。在度过了纯精神的两个钟头之后，我现在盼望回到流水线的现实生活中，吃一顿香喷喷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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