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所想的文艺复兴

《12世纪文艺复兴》由美国作家查尔斯•霍默•哈斯金斯所著，他受余韵尚存的中世纪教育的影响，自小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为后来从事中世纪研究打下了坚实的语言功底。此外，他的社会声望和个人魅力给他带来了进入档案馆和图书馆的机会。 这是一部综合性著作，它以“中世纪兼具连续性与变化性的双重特征”为基本指导思想，认为15、16世纪发源于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不是一蹴而就、没有源头的。虽然“历史的连续性否认前后相连的时代间存在如此明显而强烈的反差”，但现代研究也表明，“中世纪并非曾经想象的那么黑暗和停滞，而文艺复兴也不是那么光明和突然。”反而正是所谓黑暗的、沉沦的“千年中世纪”，才“包含了大量形形色色的民族、制度、文化形态，展示了历史发展的许多进程，蕴含了现代文明许多方面的起源”。哈斯金斯认为12世纪是“伯尔纳和他的骡子生活的世纪，在许多方面是一个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时代。这是十字军的时代、城镇兴起的时代、西方最早的官僚国家形成的时代……”需要注意的是，“12世纪”在这里必须被理解为一个模糊的断代，其范围应上下各延展50年，即1050――1250年。因为哈斯金斯觉得“世纪”这个词充满了突兀的断裂感，主张予以“宽松化”，“以便既能涵盖12世纪本身又能涵盖紧挨着12世纪的年份，同时又能显示对这一文明的突出特点的核心时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中世纪展示着生命、色彩和变化，对知识和美好的渴望和追求，以及在艺术、文学和社会组织方面的创造性成就。”因此，这个世纪本应该是不容历史学家们所忽视的。 该书除前3章为对基本含义、历史背景、知识中心（主要包括修道院、主教教堂、宫廷、市镇和大学）和运动载体（书籍和图书馆）等进行概括性介绍外，余下9章皆为对12世纪文艺复兴表现的具体论述，包括拉丁著作（拉丁古典文化、拉丁语、拉丁诗歌）的流行、市民文学的滥觞、罗马法的复兴、历史学的编纂、希腊和阿拉伯语著作的翻译者们、科学与哲学的复兴、新的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出现、城市文化的兴起，以及大学的创建等。在我看来，该书主要反映了哈斯金斯历史主义和实证主义的史学思想。 历史主义是指我们看待历史问题时，要将其放在特定的时空范围之内。在时间上，英国史家卡尔说:“历史，就是过去与现实之间连续不断的、永无休止的对话。”这表明史学家只有以连续性的眼光看待历史，才可能最大限度地接近真实。但在当时，“中世纪黑暗说”已普遍被人们所接受，哈斯金斯的历史连续性意识可以说是“极富挑战勇气和前瞻智慧”的，它动摇了自彼特拉克以来绝对断裂式的“中世纪黑暗说”，发现了中世纪后期的文化之光，还客观还原了当时“经济的巨大变化以及东方新学术的涌入和中世纪思想生活潮流的不断变化”，突出了历史本身的整体性。 在空间上，他突破了传统中世纪研究总是局限于封建制度、神学理论、政教斗争、庄园经济、暴力征战等内容，转而涉及文学、法学、科学、高等教育等方面。该书的问世为中世纪研究拓展了空间。他关注到了“东方新来文化”和“拉丁本土文化”双重线索的交织。 该书使用专题模式进行叙述，并且编写索引来弥补按专题排列往往“导致割裂对特定人物或国家的描述”的缺陷。除了前三章和最后一章是概括外，其余基本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即欧洲自身的文化和东方新来文化。一方面，那些新来的希腊和阿拉伯知识本身就构成了12世纪文化发展的重要内容，为欧洲文化注入了新鲜血液；另一方面，正是这些新知识激发了一大批新兴知识分子的兴趣，促使他们聚在一起学习研究，从而为大学的兴起创造了最初动力。这种看法肯定了东方文化的影响，打破了以前学者们仅从欧洲文明内部研究欧洲文明的传统模式，突出了文明的交融。 哈斯金斯的著作，史料丰富翔实，彰显出鲜明的实证主义特色，“以至翻开哈氏的书作，几乎俯拾即是文献和材料”。更重要的是，这些史料大多是新颖的一手资料，诸如教士记录、战士日记、法律文摘、宫廷档案、特许令状、学生手册与书信、诗歌、文学作品片段、谚语、哲学家的语句、谈话等。因此，他每一句话都是“言必有据”的。这正体现了哈斯金斯作为一个优秀史学家严谨、兢业的学术作风。 从哈斯金斯历史主义和实证主义思想中，我们可以看出历史研究不仅不能割裂历史的连续性，无论这段历史是光明或是黑暗，都有其存在的价值，都有其产生的源头，都对后来产生影响；而且要遵循实证主义原则，史家要有客观严谨、兢兢业业的态度，追求信史、论从史出的精神，这样才能创造出真正的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