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自然与爱情的古典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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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本和歌三百首之前,其实几年前前我曾入手过上海译文的一个《古今和歌集》,不同的是,一个是选本,一个全集;还有一点,两者的译者不同,译风也大相径庭。暂且按下,不表。
先大致简单说说《古今和歌集》。这是继日本的“诗经”——《万叶集》之后的第二部和歌集,算是相当古老的一部日本诗歌总集了。
许多读者可能跟我一样有过同样的疑惑,日本的那些古诗,为什么叫“歌”——和歌、连歌、俳歌等,而不称“诗”?而在中国,虽然古诗最初也是谱曲歌唱的,但我们还是称之为诗,词,曲。仅在称呼上,在中国,似乎“诗”的地位和认可度大约要高于“歌”,更为被视为严肃文学,歌则容易被视为娱乐文化。
在日本,所谓的“和歌”,究竟是不是要唱的,这个本人没有考究过,所以这里姑且不谈。
这个和歌集,书名前面冠以“古今”二字,是因为本书收集了日本各个时代的和歌作品,但最晚也就在日本平安朝初期(十世纪初),因为它面世于公元905年。这个时间很特殊,相当于中国唐末。906年大唐帝国崩塌,中国进入了五代十国时期,比中国的第二部诗歌(词)总集《花间集》稍微早几十年。所以放在现在看来,《古今和歌集》其实应是妥妥的古诗。由当时的纪贯之、纪友则、凡河内躬恒、壬生忠岑等几位文学大臣共同编选而成,而且是天皇御定的一部皇家文学诗歌集,其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至今看来,《古今和歌集》与《万叶集》可以并列为日本古典诗歌的双璧,堪称流传千秋的优秀之作。
不过,与浑朴的《万叶集》偏于平民的浑朴风格相比,古今和歌这个集子,则更偏于贵族气质,婉约、纤柔、唯美、浪漫,应该多是贵族文人的创作的集萃吧。
另外再说下,东洋的这部和歌集的编排也很有意思。
它基本按照季节和主题来进行分类,依序为春歌、夏歌、秋歌、冬歌、恋歌、杂歌等(此外还有羁旅歌、离别歌、哀伤歌等),和歌的这个分类传统,可以看出,日本文人对自然和四季的关注和敏感,也有让我多少明白,后来的古典俳句这个诗歌体裁,为什么要求包含季语,以体现不同季节的风物特征,这是多么强大而延续的传统。
除了歌咏自然之外,和歌最突出的一个主题便是“恋歌”,也就是情歌类,其篇幅也快占本书的一半,可见日本古典诗坛对爱情主题的热衷和喜爱,同时也透露日本文学对爱情开放的态度。
总之,这种编排多少能看出日本古典文学的审美倾向,因为没有儒家思想的禁锢,任是风花雪月吟。
回头再说说内容。
看得出,不同于上译的全本,雅众这本走的精巧风。这个诗集精选三百首,似乎有些模仿《唐诗三百首》的意味和野心,篇幅上不多也不少,避免了大部头的厚重。在文字风格上,上海译文走的旧体诗的译风,基本采用的是五言绝句的形式,典雅而清丽,译者功底不浅;而雅众的这个选本,则是现代诗的译风,诗句自由而含蓄,并运用了现代诗的分节,算是个创意。如:
龙田川上
红叶漂荡如织锦——
经纬它们的是
或直或斜的
十月初冬阵雨……
捻青柳的细丝
为线,黄莺
穿梭花柳间,缝
织出一顶笠——
一顶梅花笠
落泪成河,枕
漂流如
无桨之舟——
终夜沉浮,我
如何入睡入梦?
现代诗风,充满晓畅明白的拟人、比喻、夸张,至今读来感人心肺,与绝句体相比,别有一番风味,尽管这个可能包含了译者的很大的创作性,或者说偏离了原诗的贴合度。
总而言之,两个版本读来,诗味自然不同。至于读者究竟喜欢哪种,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翻译成绝句体,虽然旧体,但难度较大,与中国的古典诗相比,很容易被译成打油诗。翻译成现代诗,明显有些迎合当下广大阅读口味的倾向,富于新意,与上译有所区别,也算是一个出版策略。喜欢和歌或俳句的读者,很大一部分都会买不同的版本。毕竟它们的差异性很大,值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