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波兰尼和这个时代

作者对卡尔波兰尼的著作和思想作了全面的总结和反思。相比于《大转型》，这部书站在一个外部角度客观地将波兰尼一生的思想提炼陈述，其中不乏参照其它学者的观点或批判。

此书完成于08年金融危机之后的2010年，彼时卡尔波兰尼的工作正开始获得更多的注意。作者写到：『与波兰尼那个时代相比，当今学术界的研究及其出版物普遍关注狭隘的问题，但是人类面临的挑战更为宏大。』十年已过，这样的挑战已经愈加明显。

在今天回头看波兰尼对当时时代症结的诊断和对未来的预言，颇让人感慨。我作一些断章取义的摘录：

『在追溯大危机的根源时（两次世界大战及大萧条），波兰尼认为它起源于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兴起，从这个意义上说，西方的自由主义文明早已播下了自身灭亡的种子。市场社会导致了两种类型的病症，它们都无法靠自身的机制得以医治。第一种病症可以被描述为“社会分化”，它指的是国家与市场的分离。在普选权时代，这种分离将转换为政治民主与商业寡头政治之间难以调和的冲突；第二种病症可以被称为“伦理碎化”。自由主义创造了一个道德贫乏的社会，因为它创造了一种高度理性的社会环境，作为理性的利己主义者，人类的行为仅仅遵循效用逻辑。』

第一种病症，即社会分化，在西方文明尤其是美国中已经尤为明显。寡头和僭主主导的美国政治，让人看不到深层次改革的希望。在自由市场和国家干预主义之间摇摆的社会，在左派和右派间摇摆的选民，在被通过和被推翻之间摇摆的社会福利政策。美国陷入一种危险的摇摆式的缓和和矛盾循环，而无限推迟了真正推动改革的力量（自下而上的社会运动或自上而下的推进式变化）。

波兰尼都认为资本主义本质上是不民主的，因为经济权力的行使者既不需要对他们的工人也不需要对普遍舆论负责，而且行使经济权力也是无政府的，资源配置的决策缺少前瞻性，也不系统地关注他们的决策所产生的“外部性”影响（本质上是对社会和环境的影响）。

第二种病症，即伦理碎化。波兰尼认为这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经济生活从社会关系中『脱嵌』的结果。有用物品变成了商品；工具变成了资本；人类需要变成了需求；创造性的人类活动变成了劳动力；个体之间的合作变成了人类所创造的物品的价值交换；支配商品交换关系的规律也在支配着人类。而在一些公知口中，利己主义和道德贫乏却是民族劣根的体现，也着实可笑。

总的来说，波兰尼的历史主义方法和对现代市场经济的一系列思考对当下是有很借鉴价值的。也正如作者所说『我们这个时代互换一种批判性的社会科学，而卡尔波兰尼正是批判性社会科学的杰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