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堂吉诃德的哲理化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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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姆、纳博科夫、米兰·昆德拉等人赞同《堂吉诃德》是现代小说的开端这一观点,但现代小说如何一步步形成多样化的类型,《老实人》在现代小说发展的历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在内容上,老实人张口闭口提及的老师邦葛罗斯是读毕小说从头回溯时重要的线索:他死于小说的第六章,但通过老实人的话语活在小说的每一章。设计这一人物,伏尔泰的本意或许是将尽善尽美教条化,活灵活现地进行讽刺。邦葛罗斯死亡之初,他确实成为了老实人所受教育中不朽的信条(有点堂吉诃德心中骑士精神信条的意思),然而在他死后,或者说老实人出入现实的过程中经历了一系列苦难,这些苦难在一步步挑战这一信条,以至于最终醒悟:老师之死一面为他的形象神圣化提供条件,另一方面也从根本上动摇了尽善尽美信条和他自身的神圣形象。
因此在第十九章中,老实人听应征者的痛苦遭遇时,直接目的是选拔同行的人,心理想着老婆子和居内贡小姐(老实人的“杜尔西内娅”),实际上是在质疑邦葛罗斯学说的正确性(他的“骑士信条”)。玛丁成为老实人的桑丘,在他被欺骗时保持冷静,也是作为现实第二视力(舍斯托夫所说的那个第二视力)的镜像呈现者。
倘若为了揭示盲目乐观主义注定失败,讽刺中庸而实际的人生,伏尔泰完全可以把小说篇幅限制在前十四章。但《老实人》毕竟不是一篇扁形人物的寓言故事,后面的故事如果用这种主旨和人物形象来解释,无法回应一系列问题:
1.第十五章中,老实人为什么杀死了所爱之人居内贡小姐的哥哥?仅仅是因为他反对二人婚姻,侮辱他的身份,以老实人接受的邦葛罗斯式教育是无需拔剑相向的。老实人最初就埋下了人性复杂因素的种子,否则无法解释他的行为。
2.第十六章中,老实人因为解除了“耶稣会士”的误会,不会被吃掉(历史字里行间都是吃人二字hhh),竟然以阿Q的姿态进行自我安慰。但伏尔泰的讽刺在此处又戛然而止了,他笃信完美的世界,态度绝非憨傻,在这里竟然流露出一丝畏惧、自保和后怕的意味。我认为这里可以被视作老实人思想变化的转折点。如此理解,第十九章中,老实人嚷道“噢,邦葛罗斯!”(不是“可敬的老师邦葛罗斯”)“你可没想到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得啦得啦,我不再相信你的乐天主义了。”这样的断绝宣言,才不会觉得突兀。
3.老实人为何在第二十章中,酒足饭饱后又倾向于邦葛罗斯的乐天主义哲学?人是中庸而复杂的,伏尔泰试图解释这一摇摆的特质。
4.最难以回应的是结局,为什么所有死去的人都奇迹般活了下来,在伏尔泰的安排下重聚?小说不是现实主义,的确可以违背常理,如果友邻有什么想法,请和我交流吧。
其他不好归纳的读书碎碎念:
1.老实人背叛了邦葛罗斯,在第二十二章中又背叛了居内贡小姐,此时的老实人已经完全不能再被称作老实人了。换作是福楼拜来写,他给人物的称谓想必是会变化的。
2.对黄金国的描绘和格列佛游记中的慧骃国有相通之处,后者成书于1726年,而本篇小说发表于1759年,再读一些书或许能够找到不少时代性的东西——乌托邦总是通过一种旅行的方式来呈现,它们是空间性的,出现在某个岛屿。乌托邦在科幻小说中则实现了时间性的呈现,它们在过去或未来的某个角落中。
3.对非洲异族的描写也可结合萨义德的理论来理解。当然,这可以做成偏向外部分析的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