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赫希曼//退出、呼吁与忠诚：对企业、组织和国家衰退的回应

赫希曼这本小册子只有一百来页，看的很快，差不多一天就看完了。述书应该是硕士买的了，但一直没看完。最近思考到组织行为中的个体选择类型划分，带着这个问题重新细读了一遍，感悟很多。看来，读书一定要带着问题意识。当然还是要有生活经历，这种经历助推你的感悟。闲话不多说。

赫希曼这本书的副标题是其索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当组织面临衰败时，组织对象会有什么反应以及这些反映的后果。这里的组织是丰富的，包括经济组织和政治组织以及社会组织，呈现出赫希曼的理论抱负在于突破政治学或经济学的单线思维。赫希曼认为，政治学者面临组织衰退的反映，倾向于压制反对，经济学者面临组织衰退的反映，倾向于鼓励竞争。赫希曼对此不赞赏。

赫希曼的逻辑起点是组织走向衰败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以辩证法的思维指出，组织是在衰败-修复-重生的循环中起来的，也就是说，组织发展不是一成不变的，有问题也不是可怕的。重要的是如何回应？这里就谈到了回应问题。赫希曼认为，组织的服务对象，比如企业产品的消费者、政党的支持者，存在两种回应方式：退出和呼吁。这里赫希曼将组织服务对象分为两类：质量敏感性和价格敏感性。举例来说，当消费者对购买的产品不满意时，如果他属于质量敏感性，他会考虑转购其他产品是否成本更高或者是否可行，这种情况下，消费者倾向于呼吁的方式反馈意见，以希望企业改进质量。但如果消费者是个价格敏感性，面对价格上升，消费者倾向于直接退出，换购其他产品。当然这个背景是市场竞争环境下。消费者通过退出或呼吁引起企业重视，企业也根据收益变化进行调整，或扭转或继续颓败。

退出的反应可能导致一个问题，就是组织得不到有效反馈，而退出的人由于对组织的期望不高，导致的结果可能是劣币驱逐良币。优秀的人才面对组织衰败，不愿意或者不能够呼吁，离开了所在的组织，使得组织的环境加速衰败。从这个角度，组织管理者应该重视准备退出的人，为他们建立呼吁的渠道，建立民主的工作氛围。如果呼吁有用，才能遏制退出的倾向。

换一个背景，如果是一个垄断的环境呢。赫希曼提出一个很不寻常的观点：垄断可能更有利于组织获取反馈。原因在于垄断背景下，消费者没得选择，更倾向于呼吁的方式，而不是退出。垄断下呼吁有用的前提恰恰是不能退出、重视呼吁。如果没有这两点的话，竞争更会提高组织恢复能力。

退出和呼吁两者可能需要搭配使用。在呼吁的基础上，如果不起效果，退出的威力则更大。赫希曼整体上还是寄托于多呼吁，少退出。那么有什么可以调节服务对象的呼吁欲望和退出选择呢？引入了本书的第三个概念：忠诚。所谓忠诚这里是一个调节变量，使得消费者退出的没那么决绝，这就给组织提供了修复时间和机会。如果一下子都走了，组织是感受到了，但也没机会修复了。这里看到，赫希曼没有放任组织的新生和衰亡，而是从辩证法的角度，从过程的视角看待企业。这里是赫希曼不同于传统经济学家的地方。忠诚不仅缓解退出，也能推动呼吁。

赫希曼忽视了什么呢？我觉得忽视了组织领导者自身的能动性。组织本身具有学习能力，不是一个简单的冲击-回应。当然，这不是赫希曼研究的重点，赫希曼的副标题把自己限制在了组织服务者的回应上，那也就是退出、呼吁与忠诚。而考虑管理的话，我们必须弥补这一个漏洞，形成一个完整的管理闭环。这就对组织管理者提出了要求，怎么培养忠诚，怎么鼓励呼吁，怎么应对退出。

这本小书，大体观点如此。当然内容更丰富，还需要对照书本做更为详细的摘引。

由于工作环境原因，读书的过程中对高校的人才流动思考了很多。现在越来越多的高校选择聘用制老师，各种形式的研究员、副研究员、助理教授、博士后等，试图以弹性的用工模式筛选出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人才。这种模式与传统的事业单位编制雇佣完全不同。有编制的情况下，高校不能随便开除教师，不管绩效如何，大体能保住高校教师的饭碗。也正如此，四五十岁，甚至退休的时候还是讲师的职称，大有人在。弹性聘用造成的一个结果是年轻老师在高校与高校之间造成一种竞争关系。看似没有编制的老师是弱势地位，但其也有退出的权利。我们看到很多学校在挖人，也有很多老师在流动，不仅仅年轻老师。但一个趋势是人才流动是人往高处走。面对学校或学院的组织衰败，人才可以退出也可以呼吁。如果是新进老师，很难有忠诚可言。注意，这里的忠诚是个中性词，应该说留恋更合适，因为说不忠诚给人一种不道德的标签。如果学院管理不善，也不听取年轻老师的意见，那么这批人多半是做出退出准备的。这种现象已经看到很多了。一些学术带头人出走，甚至能挖走一个团队，正是对学院管理的一种反抗。退出的反馈有用，也要建立在对自己的能力的肯定上，所以学术水平差的人就没得选，甚至被管理者主动淘汰。这是其残酷性的一面。高校在享受这种残酷性的同时，也受着恶果，就是人才流动加速，导致好的学校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一般的学校为好的学校不断培养优质人才，而又将自认为不够优秀的人才推到更差一点的学校。学校之间的差距更难以突破了。

赫希曼这本书讲出了问题，给出了框架。虽然没给建议，但建议已经在文中。我想写学术论文还是少提建议为好。问题找准，分析到位，建议自然就来了。这也是目前很多研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