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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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共和国》,魔幻与现实的重合。
先说几点疑惑
之一:
明明赫罗尼莫・巴尔德斯没有和三十二个孩子一起淹死,但是作者一直强调看到的是三十二具尸体。那么“32”并不是单纯数字,而是一个整体?
之二:
小镇中产阶级家庭失踪的孩子没有交代。他们不在那三十二个孩子之中。到底去哪里了?
之三:
妻子马娅一直到死都像个疏离的影子,难道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架起“我”和“32个孩子”之间的桥梁?
背景
《光明共和国》首次出版于2017年,彼时西班牙作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现代性的悲剧”一个不拉,移民问题、失业问题、阶层巨变、房地产泡沫、经济危机......人类集体迷恋财富的同时迷失价值观。我们不再珍视生命价值,与大自然对立以及践踏土地神圣的尊严。
“森林那浓郁的绿色如同一道植物屏障般紧挨着公路,土地是明亮的红色,天空是蓝色,亮得让人只能一直眯着眼睛,埃莱河四公里宽的河水是深棕色,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我见所未见的这一切相媲美。”在森林河流土地下面永远有流动的新鲜的血液,而文明社会的我们已经干涸。所以那条一开始撞伤的叫“莫伊拉”的狗,永远无法驯服,一次次受伤一次次流血,一次次回来提醒“死者以弃世的方式抛弃了我们,而我们为了活下去也背叛了他们。”
对“驯服”的敌意
作者对《小王子》里面“驯服”有敌意。
“那时慈善物资事件刚发生不久,媒体那几天直在给我难堪。在《民族报》的漫画栏目中我被画成了哈梅林的花衣吹笛人,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楼的孩子。我烦透了。“我”被隐喻成吹笛人,代表文明社会底下暗流涌动着的虚伪麻木和邪恶,但“我”已被驯服而怯于反抗。
而这三十二个孩子,他们没有被驯服,所以“他们确实是孩子,但是和我们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没有头领和计划,却又相互联系,同吃同住,物物交换,是人类最原始的社会形态,是未驯服前的状态,肮脏、凶残、弱肉强食,可是我们却恨不起来,不但恨不起来,那些孩子死去的时候我们的内心还是忧伤的。为什么?也许他们就是作者想表达的人性的根本。他们在森林里奔跑,住在城市的下水道,他们和自然融为一体,代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文明,我们无法解释的另一种文明。
我甚至觉得那些孩子身上有一种快乐和自由,在某种程度上是“正常”孩子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与我们孩子的那些中规中矩、充满禁令的游戏相比,童年在他们的游戏中展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光明共和国的含义
那些孩子身处肮脏的地下世界,他们的乌托邦却叫“光明共和国”;我们身处文明世界,我们的社会却一团乱麻。三十二个孩子的作恶仿佛是和人类的谈判,他们代表大自然,代表原始天性,代表一切未驯服前的生灵。可是谈判还是失败了。
那三十二个孩子去世多年后,我读到一个生物实验,将六只苍蝇和六只蜜蜂放入一个长颈玻璃瓶里,将瓶子水平放置,瓶底朝向窗户,看看谁先逃出:苍蝇从与窗户相反的方向逃了出去,但是蜜蜂一次又一次地撞向瓶底,最终撞死了,它们无法相信出口不在光线明亮的地方。
而我们和“光明共和国”之间横亘着语言不通这座巴别塔,就像前面提到的谈判失败,最终无法逾越。在文中读到的悲伤和无奈是作者透露出来的信息:我们这个钢铁般坚硬的物质社会,用什么力量才能斩断它的虚无?
那些植物生长的过程/天上云彩的流动/小虫子的嗡鸣/河水的哗哗声/远方传来的雷鸣/人们走路的步伐......这些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光、爱、天真、时间、生命,都需要我们耳朵贴在地面上才能感受啊。
然而,有某种东西持续存在着,某种音乐。有时我会在大街上突然听到,当我回家特别晚或者出去散步的时候,我感觉它似乎穿透了大地,穿透了双脚,仿佛那三十二个孩子交流秘密的低语仍在我们脚下颤动。但是后来连那种感觉都消失了。
当下的困境无法突破,又希望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