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人是动物,痛苦的动物是人
德勒兹对塞尚的痴迷,被培根的画所表达。绘画在纸上反应了人类最喜欢做的三件事。
以理念将材质结构,创造出新的形象。
培根提供了结构,塞尚作为材质,德勒兹提出理念,由此落成了形象。
当我真真看清培根的画作以后,才想起本书的副标题——感觉的逻辑。过去读到的领悟属于一层,如今又有了新的想法。那些因为数码而丢失的绘画细节,因为在场的真实观察而被发觉,这样的收获,如同终于等到观众的画作,总算可以尽情表演。
1 手工空间
实在看见这些留存的手工痕迹,以及浮雕般的画布,才能真实的观看到培根的手工空间。
“它颠倒了古典的从属性,使眼睛从属于手,它将手强加给眼睛,它用一个地面取代了地平线”
在培根的绘画里,前景的形象是可触摸的,它的清晰性就来自于这样的可触摸性。而在远景之中,随着形状逐渐失去它的触觉特性,一个纯粹的视觉世界解脱出现。作为平涂的远景,是属于静物的时间。在前后景观的过渡里,我们无法判断“究竟是视觉的光线决定形状的偶然,还是手工的线条决定光线的偶然”
培根是反数码的
“数码仿佛最大限度地表现了手对眼睛的从属:视觉变得内在化了,而且手被简化到了手指部分“画家所谓的用眼睛绘画,是因为他们学会了用眼睛触摸。
2 “痛苦的人是动物,痛苦的动物是人”
由手工空间所诞生的两种运动节奏:
第一运动,从结构到形象
形象被孤立在轮廓之中,隔离在作为结构的平涂背景之中。
第二运动,从形象朝向材质
当形象因为轮廓的孤立而完成,便向作为轮廓的材质发出挑战。
“第一个运动中,已经有了舒张,摊开的结构,是为了更好的封闭形象”
“第二个运动中,已经有了收缩,形象变成一团,试图逃躲”
培根绘画的轮廓是从材质中来的,材质在某些时候先于轮廓。我们看到有些线条是在轮廓诞生之后才产生。培根将肉体作为材料,让肉体感到痛苦,让人更加感受到肉体的存在。
“痛苦的人是动物,痛苦的动物是人”
“运动不再是材质结构围绕着形象而卷起来的运动,而是形象朝向结构的运动,而且形象至少想躲匿到平涂的色彩之中。”
轮廓构成了身体,身体不是固定的某种结构,它是由理念诞生的形象,在绘画的空白领域中,身体作为了一种材料。
“身体是形象,或者说,是形象的材料”
形象是材质结构被孤立出平涂色彩之中的结果。它同时也在逃脱。
3 生命的激动
超越具象——塞尚总结为“感觉”——直接对神经系统起作用。
纯感觉式。要求打破的,首先就是传统架上绘画的材质!结构!形象!
关注“看不见的力量对身体产生的作用”
它在培根绘画的表现来自于由材质所产生的轮廓对于形象的变形。这样的原地运动是培根独有的。
当轮廓在平涂背景之中移动时,运动发生在轮廓内,是由思想引发的引力,对观看者的表演。表演遵循塞尚所说“各种感官的逻辑”,是非理性,非智力性的逻辑。纯粹属于节奏与感觉。
某种意义上,身体没有器官,只有感觉的各个层次和界限。那些作为器官的有机组织都是无机的生命,因为有机组织不是生命,在物理意义上,它囚禁了生命。
当感觉穿过有机组织而到达身体时,它会打破有机活动的界限。在肉体之中,它的表达方式,是直接诉诸神经,是生命的激动。
“可以肯定的是,音乐深深地闯过我们的身体,在我们身体的各处都安放一只耳朵。它使身体脱离惰性,脱离它在场的物质性。音乐使身体失去肉体。“
“绘画,正是以它的体系,以及多功能器官——眼睛——而发现了身体的物质现实性。高更有个说法“我们永不满足的、总在发情的眼睛”。
绘画的抵达,是将身体的有机器官界限打破,从而进入「无器官身体」,绘画的病原被称做——“歇斯底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音乐开始于绘画的结束处”
音乐的病原实质,则更像是精神分裂
更要深入的视听病原,则是幻觉的,扮演的,脱离了身体的肉体,脱离了身体的精神。
当温饱得到满足,生命的有限又成为客观存在的事实,人类余下所追求的艺术,便是在找寻生命的激动。我理解中人类的两处求索,一是求索生命延续/延长的智识路径,二是求索生命激动的艺术路径,都是在有限之中对于无限的求索。
求索使所有艺术形式都面对着一个共同的问题,即是获取力量
“音乐让没有声音的力量发出声音,绘画让看不见的力量变为可见。”
4 时间如何引入
“我们必须理解一点:当感觉波穿过整个身体;在某个层面上,根据遇到的力的大小与强弱,会有一个器官得到确定;而且,假如力量本身产生变化,或者更换层面,器官也随之改变“
通过对器官暂时、临时在场的定义,是绘画创造感觉时引入时间观念的手段。
5 非意愿记忆
非意愿记忆与仅仅满足说明或叙事过去的意愿记忆相反,可以将存粹的形象呈现出来。呈现的方式为现时感觉与过去感觉的交合。
培根的绘画处于拒绝形象化与抽象绘画的双重道路,他有着和普鲁斯特类似的创作路径,他不喜欢画他不认识的人——因为他们没有肉体。培根需要的是作为肉体的在场,以及对于肉体的非意愿感觉带来的运动,这样才能够构成他作品之中存粹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