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是一支消逝的歌

我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地欣赏外国诗歌，或许这揭示的是我文学素养上的短板——我对诗歌的理解或许只是停留在巧言令色的表面，完全没有触及到表达和思想的层面上。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无法写诗，因为它没有成为我得心应手地用以表达的工具。

T.S.艾略特的诗我已瞻仰许久，这一次终于翻开来看，发现自己的文学积累还远远不足以去理解其中的典故和内涵。不过后来在评注中看到，艾略特是最难懂的诗人之一，稍许心安。

能明显感知到艾略特在诗歌中浓重的怀旧情结（nostalgia），怀念过去，或许一方面是在看到资本主义社会体制下人如蝼蚁的生存和贵族的糜烂，比如：

“世界旋转，像个古老的妇人/在空地中拣煤渣”

另一方面是其哲学性和宗教性的思考（隐隐记得，曾经看对加缪的存在主义解读，提到人在与世界的inconsistency中自有一种nostalgia的情绪，怀念曾经人无比靠近神、能听懂神的话语的时刻，好像还说灵魂本身就是神性的赐予，但是具体内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比如：

“我们所有的知识把我们更带近无知/我们所有的无知把我们更带近死亡/更接近死亡，而不是更接近上帝。”

“如果空间和时间，如哲人们所讲/是实际上无法存在的东西，/苍蝇仅仅活了一天的时光，/也就和我们活得相差无几。/让我们尽情生活，只要能这样，/只要爱情和生活都是自在，/因为时间就是时间，时间奔向远方，/虽然哲人们有不同的道理。”

他对于历史的演进有着独特的思考，有时感觉到他有种革命者的热情，呼唤着世界改变、诗歌改变，比如：

“我还将说嘛？为了要来到那里

来到你在的地方，离开你不在的地方，

你必须沿一条没有狂喜的路走。

为了来到你所不知道的地方，

你必须用一种无知的方法去走。

为了占有你没占有的东西，

你必须用一种剥夺的方法去做。

为了成为你还不是的一切，

你必须沿你还不是的一切的道路走。

你不知道的东西是你唯一知道的东西

你拥有的东西正是你不拥有的东西

你在的地方正是你不在的地方。”

有时候感觉他的视角又及其冷酷客观：

“无论我们从幸运者手里继承什么，

我们却从战败者那里得到了

他们不得不留给我们的——一个象征：

一个在死亡中臻于完美的象征。”

据说艾略特晚年是投入了宗教的怀抱。正好前段时间在读阿多尼斯的诗。艾略特面对生活的惨烈，会希望从宗教中获得启迪与慰藉——大概我们的心灵最终都需要一个依托。但是阿多尼斯作为叙利亚的诗人，早就目睹过宗教是如何成为人类纷争的源头，他会说：

“到这大地上来一趟，/是一首歌，/而不是一次祷告”

艾略特的诗对于英美诗歌进入现代流派的发展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义，但是文学的发展、社会的演进、道路的选择，仿佛本身就在一个巨大的“围城”诅咒中。文艺复兴时代我们追求人文主义、追求情感自由发展，所以选择了浪漫主义作为我们文化上革命的旗帜。但是镜头一转来到二十世纪，浪漫主义的发展已经不能满足创作者抨击现实、反思社会的需求，于是旗帜被换下，现代派诗歌登上历史的舞台。好一出“你方唱罢我登场”，大概不断自我挣扎、永不满足，就是创作动力的源泉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