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Earth We Are Briefly Gorgeous》和 《移民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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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Earth We Are Briefly Gorgeous》和 《移民与文化》
这个夏天与朋友们一起读了好几本好书。乘记忆还未褪去,尝试把读后感写下来。
在夏威夷读完越南裔作家ocean vuong的处女作 《on earth we are briefly gorgeous》。很久没有读到这么细腻又诗意的文字,如同观赏一出芭蕾舞剧,时而跳跃,轻盈,时而凝重,极具穿透力。时间在他的文字里是有模有样的,是可爱又悲伤的,是听得见呼吸看得见眼神的。
ocean的写作风格别具一格,把诗歌和小说两种形式巧妙地融会贯通,珠联璧合。既有诗歌的艺术美又有丝丝入扣的故事性。这本书描写了越战后作为难民来到美国的外婆,妈妈,姨妈,和主人公小狗(little dog)的第一代移民生活。他在书里叫妈妈ma。ma在一家按摩店上班,回到家头发指尖都是指甲油的化学味儿。因为ptsd,ma会不由自主地伤害小狗,可是小狗一如既往的爱着妈。
记得一位妈妈朋友说过,小朋友们比我们爱他们更爱我们,全心全意地爱着。为人父母,是一件幸运而幸福的事情。
不会英文的尴尬,异国他乡生活的艰辛,身份认知和认同的挣扎,这些经历在灵性而温暖的字里行间绽放成外婆叫小狗翻过高速路旁边的篱笆偷摘的紫色花儿,顽强地在风雨中摇曳。
同样是讲移民,最近读的《移民与文化》(Mig rations and Cultures)的叙事则更加宏大和学术。作者托马斯.索威尔用严谨的文献考证和统计数据将不同族类几百年的移民史徐徐展开。德国移民技术精湛,作风严谨,重视教育,海外华人努力勤奋,以色利建国前的犹太移民到处颠簸流离,却经常统治了那个地区的外贸和剧院,而勤劳的印度移民在非洲和东南亚遭受了惨绝人寰的虐待和驱逐。
虽然不同种族的移民有不同的文化和性格特征,却都有两个相同的特点。首先,移民们都为所迁徙国家和区域的社会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有的甚至高于本地人,比如意大利移民,日本移民,和犹太移民对阿根廷,巴拉圭,巴西,和智利经济文化发展功不可没。
早期移民最初都是做最脏最累的活,白手起家,靠省吃俭用积累资本再逐渐扩大产业。其中很有意思的一个数据便是十九世纪末在纽约的474个外国擦鞋匠中,473个是意大利移民。其次,移民都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歧视和迫害。早年迁徙到伏尔加河南部被遗弃的德国移民,印尼被排挤的华人,被到处驱赶和屠杀的犹太人,被虐待和驱逐的印度人。
不同族类的一个很大区别是在政治上的参与度和社区文化传播意识。犹太移民在移民国家站稳脚跟后会更积极的参与政治。而德国,意大利,华人,和印度移民的政治参与意识则很低。德国人,犹太人,意大利人移民后会积极宣传和扩散宗主国的文化和技术,比如创办以母语为主的学校和报纸刊物等。而日本,华人,和印度移民则更倾向于以抱团的形式来延续本族的文化,对外界的影响相对较小。
这本书出版于1997年,研究和数据都是基于90年代之前的历史和记录。然而最后一张作者也讨论了移民与文化的未来。过去二十年经济和科技的发展让技术和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流通更加迅捷和广泛;移民更多通过跨国公司的形式出现。就连反对移民的日本也因为制造业在海外的拓展而有更多的日本人移居他乡。
书中还提到了移民带来的疾病的传播,比如天花和霍乱随着欧洲移民扩散到了南美洲和亚洲。而很多疾病也随着非洲移民在西半球传播开来。
《移民与文化》一书里还探讨了因战争而被迫离乡背井的难民和被遣返回宗主国的移民。比如二战后大量德国人从东欧被遣返回德国,还有南美洲被遣返回的日本移民,甚至包括二代或三代移民。这些出生长大在别国的后裔被遣返回宗主国通常会遭受二次歧视和排挤。
同一时间段相继读这两本书可谓相得益彰。《移民与文化》以历史推进的纵深广角把世界各国近千年的移民脉络和现象清晰完整的呈现出来。就像一幅大型史诗,跌宕起伏气势恢弘。而对移民历史的学习也加深了对一个国家的性格和文化的理解和体验。《on the earth we are briefly gorgeous》则以半自传半小说的形式从一个家庭的角度更深入具象地描绘了一代移民的挣扎与融合,有温柔的诗歌和炙热的情欲,有血有肉有烟火气。
阿根廷文豪博尔赫斯曾说,“阿根廷人,就是一帮操着西班牙语的意大利人,不仅如此,他们还像法国人那样思考,并努力想成为英国人。”意大利裔占阿根廷人口的60%,且大多从贫瘠的意大利南部,尤其是西西里地区移民至阿根廷。意大利移民为阿根廷的经济,文化,艺术和体育都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就算扎根于阿根廷,意大利裔依旧对繁荣先进的法国文化和英国技术充满向往和思慕,依旧存在着身份和文化上的摇摆和不确定。
移民身份的自我认知和认同是一个复杂而值得深入探究的问题。《on earth》里的ma是越美混血,在西贡出生长大的她因为皮肤比越南小孩都白而遭到排挤和霸凌。童年时代的ma会泡在沼泽地里,幻想让自己的皮肤变黑。来到美国后的ma因为越南人的长相和语言再次面临自我的身份认知的挣扎。而little dog在学校很难交到朋友,小小的他跟在一个美国男孩后面,却遭到白人小男孩嫌弃并欺凌。
就算在跟trevas的亲密关系里,little dog也总是躺在下面,处于被动和接受的位置。
作者Ocean Vuong是一个诗人。因为家境和移民原因,十岁才开始识字读书,但在文学和诗歌领域天赋异禀。31岁出版了第一部小说《on earth》,同年获得MacArthur奖。《江城》作者Peter Hessler也获得过这个奖项。《on earth》出版后半年,ma因癌症晚期离世。
ma问little dog作为作家是一个什么样的体验。little dog说是乱七八糟(mess)。所有的莫名其妙之后,在低到尘埃之下时,世界会赠予我们一个仁慈的视角。
作为一代移民,在《移民与文化》里纵深的历史长河中仿佛看到了沧海一粟的自己,在《on earth》里温柔的悲伤和温暖的离别中体会了生活在别处的别样的滋味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