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北，其道大光：清王朝崛起的故事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一，三万多人的明朝军队冒着大雪急行军到沈阳萨尔浒山，攻打驻扎在此的努尔哈赤军队，他们在当天就全部被歼灭。很快第二路人马也被消灭，接着是第三路……萨尔浒一战，明军损失惨重，此后再也没能发动万人以上的大规模主动进攻。

决定战局的因素很多，承平日久的明军，从作战思想到装备、战斗力，都已不复当年。山海关总兵杜松被一箭射死，因为他的头盔生锈，被箭头贯穿。而大敌当前的明王朝君臣还在为先平寇还是先攘虏争论不休。

以今日来看，天有四时，王道交替，大约便是历史规律。然而总还是会想，为什么落后的小部落能灭掉实力远超自己的王朝？他们如何统治人数远超于己的民族？如何巩固王权和领土？《征战：大清帝国的崛起》，讲述的就是有关清王朝崛起的故事。

首先看看第一个问题，清何以能亡明。

《明史》将明亡之日定为崇祯皇帝自杀之时，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将锅甩给李自成，只不过是清朝统治者为了缓和异族统治的矛盾，老朱家的宗室后代陆续在南方建立过一些小朝廷，后代史学家统称为南明。南明仍是明政权的延续，就像南宋也还是宋朝的一部分。

明朝灭亡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自身腐朽没落到了极致，在本书中体现于经济上的腐败、政治体制上的弊病，以及意识形态上的过分刚性。

苦出身的朱元璋深怕后代再受苦，建立世袭罔替的藩王制度，宗室人口和开销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庞大。但明代官员的俸禄却是历代最低，不得不旁出门路来维持支出。再加上明朝特别猖獗的阉党，贪腐愈演愈烈，连军饷也被侵吞。

宋明两朝都重文轻武，清谈的文臣往往不懂军事，会打仗的武官政治地位却低，如戚继光也是有了张居正的鼎力支持才能够立下赫赫战功，到了明末这种情况更严重。有能力的武将不被重用或形成军阀思想，导致军事实力衰退并割裂。

再加上大饥荒后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内忧外患交相逼迫。这正好给了努尔哈赤以天赐良机，得以在白山黑水间迅速强大起来。但满族兵力和后备力量都很不足，明政府如果能够对危机有清醒的认识，统一思想对敌而非无休止的内耗，八旗军未必能取得最终胜利。所以，顾诚先生说过，满洲政权取而代之并不属于历史的必然性，“真正的历史必然性只有一条，即社会要发展，要前进”。

其次，满清政府如何统治人数远超于己的民族？

对这个问题作者在序中做了概括，即通过分派土地拉拢底层民众，严厉打击中上层汉人阶层，彻底消灭夺取天下时的同盟者辽东汉人军阀集团。查了一下侯杨方教授的清史系列共三本，本书主要讲述清朝的建立和对外战争，估计会在另外两本中具体阐述，不过我们仍然可以结合历史知识稍微展开一下。

第三项措施主要指平“三藩”。蒙元和满清都属于部族政权，皇帝的背后是他所属的部族作支持。清军入关时，最倚重八旗军，其次是辽东汉族军事武装力量，这是明朝最具有战斗力的队伍。降清以后，他们成为与农民军和南明政权作战的前驱，政权稳定后继续镇守南方。然而“三藩”逐渐势大，成为隐患，至康熙帝时遂平之。

第二项措施贯穿整个清政权统治，即重用旗人来压制汉族官僚。本书中雍正对年羹尧、岳钟琪两员征西大将先重用后猜忌便是例证。事实上，岳钟琪是清朝唯一曾经统领过八旗军的汉族将领。此外，清初统治者还采取了一种“怀柔”政策，让明朝遗臣们去修书。《明史》一修几十年，后来的《古今图书集成》乃至《四库全书》也是，文人们忙得没空七想八想了。

第一项措施可能是指政权稳定后开始改革赋税制度，并且鼓励农民开垦荒地、移民边区、种植新作物。满族入关前仍处于落后的奴隶制社会，而满人习惯渔猎，不懂农耕。为了让不事生产的旗人们活得滋润，他们实行了残酷的圈地令、逃人法，大肆掠夺汉人土地和人口，再加上战争和野蛮的屠城，清初人口凋敝，土地荒芜。为了恢复社会秩序，清政府开始推行上述措施。

第三，如何巩固政权和领土？

侯杨方说：“与蒙古人联盟是清朝的基本国策，也是清朝能以少数满族人统治整个中国的重要原因。”如上所说，蒙元和满清是我国历史上唯二的部族政权，他们同为少数民族，风俗语言相似，且长期杂居，有着天然的亲近。所以在整个清王朝，蒙古都是最重要的盟友。通过联姻巩固这种关系，再通过盟旗制度进行直接统治和管理。

另一方面，对于西部广大地区，清王朝进行了几十年反反复复的征战，扼杀那些迅速坐大的势力，以免威胁王朝统治。在清以前，这些区域包括上面提到的蒙古都还属于类似藩王制那样的松散形式，到了康雍乾时期逐步开始实施“改土归流”，加强中央政权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至乾隆时期，清王朝的国土领域达到了极盛期，其重要标志就是乾隆皇帝的“十全武功”。

必须得说，清王朝从康熙、雍正到乾隆这几位帝王，在这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除此以外，本书在刻画人物方面用笔也不少，尤其是对崇祯和乾隆两位皇帝的描绘令人印象深刻，这里我以崇祯为例。

侯杨方对崇祯皇帝的评价是刻薄寡恩，能力、品质与性格都不是当君王的料。在他手下，武将战败一律没有活路，甚至还要背锅承担责任。袁崇焕就是明证，宣大总督卢象升的死也一样。这位颇具武功和军事才能的将领，手刃几十名清兵后力竭而亡，他的战败和死亡是被文臣们算计，皇帝却不但让他背锅，连战死的名分和抚恤都迟迟不给，死后八十天才入殓。我看到这里都觉得后背发凉。孟子说“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仇”，人心如何能不散？

当大顺军兵临城下时，这位皇帝要面子不肯求和，心里想跑路但不敢讲出来，这时候他的臣子们已经不会再有人出来背锅了。崇祯临死时还在感慨，“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为亡国之臣！”意思就是亡国不是他的责任，都是别人对不起他。

真是死有余辜。

日出东北、其道大光。从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真，到顺治入关，最终平定四方，迎来康雍乾盛世，恰好是清王朝历史上最为灿烂的锦绣华章。一幕幕奇袭和逆转，一次次变不可能为可能，白山黑水间的小部落最终实现了真正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