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 生命之为文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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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存在中立的标准来确定我们在所有的情况下所做的解释中哪一个是正确的,哪一个是错误的。但我同样认为(我相信并将为之做出论证的是,尼采也这么认为),某些解释要比另一些更好,而且我们有时甚至能够知道不同解释之间好坏的真实情况。 2.我将证明,一般而言,尼采将这个世界视为某种艺术作品;特别而言,他将这个世界视为文学的文本。他有关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中的事物的大量见解(包括他有关人类的见解),是通过如下方式获得的,即将几乎是在直觉上适用于文学的处境,适用于有关文学文本与文学角色的创造和解释的那些观念和原则,推广到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中的事物之上。 3.格言的风格表现的是尼采根据哲学的理由拒斥体系构造的偏好和尼采对提出问题而不是给出解答的偏好。 4.尼采缺乏风格,因为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风格涉及的是组织性、相互关联性与依赖性。 5.尼采撰写的所有书籍,它包含了大量格言,它在查拉图斯特拉彻底形成其性格的过程中体现了一个复杂的叙事结构。 6.尼采尤其想要暗示的是,冷静论证的某些特定实例,无非是要试图掩饰它们自己带有偏向性与倾向性的本性而已。 7.尼采多样的风格本身,也就是以多种方式彻底弄清事物的相同尝试的一个组成部分:“在他无休止地追求恰当表达手段的过程中,尼采从一种风格驱向另一种风格,而这几乎并非尼采的自愿行为。每一种风格都是尼采自己的典型风格,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种风格是不恰当的。接下来,这又驱使他走向另一种崭新的风格。然而,所有的实验都是连贯的,因为它们并非反复无常。人们会将它们的统一性称为生存的统一性。” 8.尼采文体的众多模式直接相关于他的这个观点:“没有事实,只有解释。” 9.尼采主要拒斥的,并不是人们对这些问题已经给出的特定解答,而是这样一个假设:这些问题(甚至人们提过的任何问题)都将从根本上得到解答。 苏格拉底相信人们没有进行充分的追问,尼采则担忧人们给出了太多的解答。 尼采如此怀疑柏拉图和苏格拉底,是因为他相信他们解决问题的途径从根本上是教条的。 10.尼采:我们所有的科学与学科(即便在它们最佳的理想状态上)都必定无法把握到这个世界的典型特征,因此,这个世界被我们的每一个描述所伪造。 11.尼采相信,不可能存在有关这个世界的整体理论或最终理解。根据他的艺术模型,有关一切事物的理解就像一幅吸收了所有风格的画作或一幅从根本上没有任何风格的画作——一个真正的喀迈拉,它既是不可能的,又是畸形丑陋的。 12.在一种严肃的意义上,毕加索在描绘的行为中创造了某些东西——他创造的不仅仅是一种审视世界的新方式,而且也创造了被人们审视的世界的一个新方面。 13.尼采的自由精神总是在寻求新的解程,但这并非仅仅是为了它们自身的缘故;自由精神总是在寻找最适合于它们的生活方式,尽管这并不一定是(尼采会说,一定不是)其他人最适合的生活方式。 14.尼采讨论了雷的想法,他写道,“并不是为了驳斥它们——一驳斥与我有何相干!而是以一种积极的精神,让更大的可能性替代不可能性,甚至有可能让一种谬误替代另一种谬误。” 15.强力意志是一种尽可能扩大物理的或精神的特定影响范围的活动。 16.“人这种动物”,尼采写道,“比其他任何动物都更病态,更不确定,更容易变化,更不易被决定,毋庸置疑——它就是这种病态的动物。” 17.对尼采来说,人类的苦难最令人厌恶的特点恰恰是这个事实:不存在遭受苦难的理由。 禁欲主义教士的伟大功绩就是,他对痛苦做出了 说明。 18.尼采认为,事实上,人们受苦是因为他们无法实现他们的抱负或满足他们的欲望。禁欲主义者将痛苦视为给定的,他并没有将痛苦理解为未实现抱负的产物,而是将之理解为对罪过的惩罚:人们受苦,或许是因为他们淫荡、傲慢、残忍,甚至仅仅是因为他们野心勃勃,而不是因为这种欲望没有得到满足。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受苦,或许是因为他们想要以某种别的方式行动,这就是为什么行为的道德品质时常位于实施它们的意图或动机之中。 19.高贵个体的强力意志表现为对他们的差异的肯定:他们并不希望其他人与他们一样(即便这是可能的),也不希望自己像其他人一样。他们希望继续成为他们所是的那个卓尔不群与出类拔萃的个体。然而,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至关重要的是要尽可能地让个体间的差异变小。尼采认为,高贵的个体至少潜在地对弱者构成危险,这就正如他们实际上被弱者嫉妒一样。 20.尼采在一个著名的段落中写道:“迄今为止一切伟大的哲学是什么,这逐渐对我变得清晰起来,即作者的个人忏悔与一种不情愿的无意识回忆录;同样,在一切哲学中的道德(或非道德)意图构成了真正的萌芽,整株植物都自此成长而来。” 21.尼采相信,一切哲学观的目标都是提出一个世界图像与一个价值观,它们让特定的某种人成为可能,并允许这种人茁壮成长。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尼采写道:“我们在我们感到最自由的哲学中寻求世界的图像,也就是说,在那种哲学中,我们最有力的欲望感到能够自由地发挥作用。我的情况也是如此!” 22.通过呼吁哲学的终结,尼采或许故意将哲学的终结添加到哲学之中——因为他的后继者逐步提出的哲学的终结,要比第一个最后的形而上学家所设想的更为彻底。在将尼采放回哲学之中,并将他们自身放到哲学之外的过程中,他的后继者各自都创造出了更多的哲学。反讽的是,正如禁欲主义理想是生命自身让人们继续活下去的策略,哲学之死就有可能是哲学自身让人们继续写作的策略。 23.这种让活着的生物摈弃它自己的某个组成部分的不协调与不一致的效果,是尼采敌视基督教的主要原因,他谴责基督教试图将一个颠倒的世界图像强加于所有人之上:“神学家的本能延伸到哪里,那里的价值判断就会本末倒置,‘真’与‘假’的概念就必然会颠倒:任何对生命最有害的东西被称为‘真’,而任何提升生命、加强生命、肯定生命、对生命做出辩护,并且让生命获得成功的东西,则被称为‘假’。” 24.如果一个人被给予了再活一次的机会,他仍然愿意再次经历这个人生,乃至按照它已经发生的方式再次经历它最微小的细节,这种人生即可视为一种成就。这意味着一个人想让自己的人生恰恰按照过去的方式而存在,不情愿构想乃至无法构想出任何不同于自己的人生。(永恒复归) 25.无论我们想要对尼采的观念说些什么,我们都不太可能将它们中的许多描述为合理的。尼采屡次三番地撕裂常识的结构,撕裂日常语言的意义,撕裂合乎情理的思想的语言。 26.尼采在哲学上利用永恒复归,这并不要求那种高度可疑的宇宙论是真实的,甚至没有要求它是融贯的。但是,这个理论缺陷令人遗憾地掩盖了尼采有关这些问题的作品的最严肃与最有价值的方面:他从永恒复归中得出的心理后果以及他将这些后果适用于他自己的人生。永恒复归并不是一个关于世界的理论,而是一个关于自我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