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分心,一松手,便是咫尺天涯
![](https://img3.doubanio.com/icon/u102611896-7.jpg)
这本书——《缄默》——到手一阵子了,今天读毕。我一共分两次阅读这本图像小说,而两次阅读体验截然不同。 我一点也不喜欢本书主人公伊尔米娜。 但我能够一定程度理解一位“普通的德国人”(本书再三出现这个概念)与二战不得不勾连的历史成因。对于这样一位相当警惕纳粹思想的女孩来说,嫁给党卫军并终于对孩子说出“是犹太人毁了我们的生活”,这的确是一种令人费解的人生逆转。但只要有一定生活阅历的读者便会明白,这样的逆转在现实生活里时常发生,数不胜数——人们常常走向自己曾经意志的反面。 什么是个人的?什么是国家的?什么是历史的?难以厘清。所谓“不知不觉”即如此,大部分人的真实人生。 相较而言,出身低微的霍华德反倒因极强的个人意志和出众的视野与能力,最终做出巨大成就。其实,在本书一开始,我便隐隐感到二者的不同。伊尔米娜极为张扬,但霍华德老成持重,显然在很年轻时便明白自己作为有色人种、殖民地长大的孩子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上的位置,明白忍辱负重曲线攀爬的重要性,明白“何谓最关键的事情”。而伊尔米娜更像是随着情绪暴走的孩子,这一方面囿于白人女孩的天真,另一方面的确出自她曾乐观坚韧的天性,(其实写着写着我又忍不住要开始批评这位女主人公了)。 第一次阅读还是十天以前,相当愉快的阅读体验;一位年轻的小姐伊尔米娜·冯·贝丁格尔在伦敦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她在女子商业学校学习,梦想着开启自己独立自由的生活。虽然在英国感受到自己作为“外邦人”的边缘处境,但大都市依然令她雀跃。在那里,她认识了当时还在牛津大学读书、兼作酒保的霍华德·格林,他来自英国殖民地巴巴多斯、加勒比海上西印度群岛上的一个小岛。这位年轻的男孩拿到赫特福德学院的奖学金,正攻读法学学位。 两个“边缘人”就这样结识并成为朋友,并向恋人关系发展。这时候的伊尔米娜相当有性格、有抱负,梦想着继续深造。她似乎就像历史中我们所熟悉的女性主义+黑人民权运动的配对组合一样,与霍华德的命运连结在一起。霍华德告诉伊尔米娜:“莎士比亚式的英语是我们在小学就要学习的官方语言,而巴巴多斯语只是下层人说的方言。师长们反复告诉我们:在真正的祖国,人人都这么说话。后来到了英国我才发现,这里没人能听懂我那文邹邹的英语。” “真正的祖国”——读到这里我的心就咯噔一下。而当时的伊尔米娜虽然看上去抱负满满,但在谈论自己无法读大学的原因时,她那种默认“命运已然如此,你又为何责备我”的世俗腔调,与霍华德坚定的“如果你能像划船一样勤奋工作,一定会做出一些成绩来”的温柔的坚定里,形成巨大的反差。 十天以后,我继续读这本图像小说。果然,故事一落千丈。 伊尔米娜不顾当时已经十分明显的国际局势,独自坐船回到德国,结束了刚开始不久的新生活。她为了薪资更换工作,一直保持和霍华德的通信,一次一次保证自己会回到英国。后来,她在国家机关找到一份工作,在充满了“希特勒万岁”的氛围中,她勤奋严肃地工作,并期待能被派往伦敦领事馆工作。在表姐的聚会上,她认识了未来的丈夫格雷戈尔·迈因利希。 格雷戈尔问她:“对于您的祖国,您的责任在哪里?这是事关我们共同的愿景,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必将迎来一个辉煌的未来。为此,每个人都该做出牺牲。” 伊尔米娜那时还能冷静地回答:“但我更想决定自己的未来。”但后来,不出所料,伊尔米娜·冯·贝丁格尔成为了伊尔米娜·迈因利希,她有了孩子,家务缠身,战争导致的贫困加速衰亡着她的生活,观念的变化、丈夫的战死一一来临。 于是出现了惊人的一幕——孩子问:“妈妈,犹太人到底是什么呀。”她疯狂地大喊:“是我们的不幸,犹太人是我们的不幸。现在可以闭嘴了吧!” 有时候,一分心,一松手,便是咫尺天涯。勇敢的伊尔米娜真的勇敢吗?年老的她终于对着年老的霍华德说“我并不是勇敢的伊尔米娜”时,书中画着黑夜中的霍华德官邸,树影重重,海风凄凄,海浪拍打着礁石,归去的航班已经起飞。 我到底还是为这个故事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