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父子,是一起抵达伊萨卡的旅人
-
“数年前的一月某晚,父亲问我,可否旁听我的课程,就在那之后不久的春季学期,我要给大学本科生开一门《奥德赛》研读课。父亲是名退休的研究型科学家,那年八十一岁。当时我自以为知晓他这样做的原因,我同意了。”
-
“我”是丹尼尔·门德尔松,美国作家、文学评论家,普林斯顿大学古典学博士。
-
《与父亲的奥德赛》,起始于父亲的这个要求,然后是父子俩搭乘“《奥德赛》巡礼”游轮的活动。作者从词源学角度思考旅行的定义:“在距离之外亦囊括了时间,时间之外还顾及了情感层面那种艰巨和危险”,除了时间、空间,“情感”被作为第三层面强调突出。一个旅行的故事,必然涉及分别、归返,以及在这个过程中被时间隔绝的人的情感。
-
《奥德赛》史诗的结构起始于长大了的儿子特勒马科斯出发寻找失踪的父亲,结束于奥德修斯与垂垂老矣的父亲的重聚。“我”和“父亲”一起的长途旅行,是一趟更悠长的还乡之旅。
-
史诗的前四卷,奥德修斯之子经历着属于自己的冒险,在父亲缺位的情况下,一步步理解自己的父亲,进而认识整个世界。史诗的结尾,奥德修斯回到老父亲的怀抱,环套叙事结构才得以合拢。一个男人,起初总是儿子,后来成为父亲,再是更老的父亲,在人生的行程中,他可能不期然地,也可能下意识地,把“父亲”隔绝在自己成长的过程里,而所谓成长,到后来,是儿子要把这个“父亲”找回来,放回到应属于他的位置上。
-
随着研读课的进展,关于父亲的人生、“我”与父亲的过往,仿佛蒙太奇手法的闪现,历历在目。“我”对《奥德赛》有着精深的研究,“我”的学生都是十七八岁,“我”的授课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和任务指向,可是,父亲的加入打乱了“我”的计划,父亲认为奥德修斯不算英雄,是一个可悲的失败者,我-父亲-学生,三者相互牵制,促使我自省:“我只听进去了我想要听见的东西,也只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我”将自己想象成为人师版奥德修斯,却发现自己其实是被词语迷障的独眼巨人。
-
《奥德赛》研读,研读的是我们思考的宽度,情感的密度。这是对古典文学的经久回鸣,也是“我”对父子关系的投射移情,文学与现实相互映衬,关于人类情感的那些普遍奥义在经历着敞开心扉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