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盛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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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用初中晚来划分一个朝代,但唯有回顾唐代时,却插入了一个“盛唐”。这不仅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时期能与盛唐媲美,它闪耀着独一无二,辉煌壮丽的光彩,是文化繁盛和文学天才幸运地巧合时刻,是中国诗歌的顶峰,让后代诗人面对盛唐的璀璨光辉时,无不悲叹自己的黯淡晦昧。他们反叛它,忽视它,却又在亦步亦趋地模仿它。
宇文所安在这本书中,分析了盛唐时期的诗歌发展、诗歌特点、诗人关系等,讲盛唐诗歌分为三个时段。但他“不是用主要天才来界定时代,而是用那一时代的实际标准来理解其最伟大的诗人”。盛唐既拥有单独的、统一的美学标准(京城诗),又允许诗人充分自由地发挥个性才能。盛唐诗沿袭了初唐的诗歌传统,却又产生了对初唐风格的激烈矫正,并在诗歌表达中找到了新的自由。同时,诗歌进入科举,也让诗歌创作的中心从宫庭、王府及贵族走向社会和寒族,盛唐诗最终从初唐诗的贵族世界中脱离。
宇文所安从盛唐第一代诗人孟浩然、王维开始,到第二代的李白杜甫,最后到第三代的韦应物等人,逐个分析了诗歌在三代诗人中的演进与流转,并分析了不同诗人的风格特征和相互之间的联系,为我们铺开了一幅盛唐诗人的群像画卷。
盛唐之所以是盛唐,因为它寄托了所有中国人的幻梦,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当时。
以下是一些摘录:
张九龄的诗被认为含有兴寄,具有沉郁的特性,且他提携后进。他与张说均为诗风转向盛唐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王维是开元时期诗人群体的中心,其作品沿袭了前人改革者的语言简朴,又显露出前人所未有的深度和复杂性。其作品风格之一是对感觉过程的关注:事物如何被看到,实际世界如何控制世物被看到的过程,以及感觉的形式如何具有内在的意义。王维力求直接感觉的真实性,让读者的眼睛重复诗人眼睛的体验,从而直接分享其内在感受和情绪。他的作品中,诗人经常完全不出现,他的作用是移动和观看,但景物的演替及其隐含的视点,却形成了人的旅途感受的基本模型。
王维作为一位盛唐诗人,不仅形成了真正的诗歌个性,而且全面掌握了传统诗歌,并富有创新的力量。他对于诗体发展的最重要贡献可能是绝句技巧。绝句依赖于成功的结尾,王维能够运用初唐绝句那敏锐的、警句式的结尾,并偏爱盛唐流行的意象结尾,但他还发展了另一种结尾方式,使得绝句离开警句更远。他的绝句经常结束于谜一般的含蓄陈述——一种表述、一个问题,或一种意象,都是如此简单,或似乎很不完全,以致读者被迫从中寻找绝句结尾的重要期待。
与李白等诗人用疏野不羁的姿态与宫庭诗风相对立不同,王维的方式是否定而不是对立。例如爱的对立是恨,但它的否定是“中性”。王维无法以自然的感叹和激情反对宫庭诗的虚假感叹和激情,而是以对虚假感情的真正否定——无感情来反对这种危险。如果有真实感情要表达,就必须把感情隐藏起来,但只能是寓于言外,而不是公开表达中的矫揉造作,吞吞吐吐。
王维诗的三个主题:否定、回归、无意
王维风格的单纯和简朴,并不是其他诗人所追求的直率的自然语言:虽然他反对修饰的是个技巧,他本身也是同一技巧的高度精致的表现。它是王维始终处处可见的自相矛盾的标志:试图战胜技巧的技巧,简朴的技巧。
第一代京城诗人包括王维,王昌龄,崔颢等,这些诗人所偏爱的主题是寂静和隐逸,所偏爱的诗体是五言律诗。京城诗人作为一个群体的松散一致性,是在对照中形成的:与那些相对独立地形成诗歌风格的同时代诗人的对照。那些外来者缺少京城诗人的共同联结——他们的文学修养及为适应京城名流的需求而经常进行的艺术实践。正因为如此,外地诗人往往形成鲜明的个性风格。例如,东南诗人崔国辅长期居住京城,却几乎不和京城诗人来往。这种社交隔离反映在他的诗歌特性上,其中大多体现了东南诗人的自觉姿态。高适和李白是最著名的真正外米者:他们在开元时期与京城诗人实际上没有接触,从而形成了完全独立的诗歌风格。
孟浩然:王维诗的朴素是一种抛弃的行为,产生自深刻的否定动力,与官场诗的华丽与矫饰规则对立。孟不受京城诗的影响,实现了对初唐传统的超越
孟喜欢从突兀中产生活力和趣味,其首联经常是突兀的,令人惊异的,与京城诗和宫体诗不同。他寻求一种独立的特性,这种特性是通过一种并未完全与京城诗相异的风格和形式获得的
王昌龄通常避开京城隐逸诗的程式规矩和均衡描述。即使不包括他对虚构角色的兴趣,他未发挥诗歌扩展和表现诗人个性的功用。在王维诗中起了重要作用的严肃理性关注,在王昌龄这里极少见到。反之,王昌龄所追求的是这样一种诗歌:以寥寥数笔引发一种情绪,勾画出一种人物,及描绘出一种感情充沛的境界。他是描绘动人形象、戏剧性行为及含蓄景象的大师。
李白不可仿效的真正原因,却在于李白诗歌主要与李白相关,其目标是通过诗中的人物和隐蔽于诗歌后面的创造者,表现出一种独一无二的个性,模仿注定要失败,因为他与李白风格得以存在的理由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