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间歇》:超越“死亡”的不可以是“爱”吗
《死亡间歇》是我看的第三本萨拉马戈的小说,第一本是《失明症漫记》,第二本是《复明症漫记》,第三本即是《死亡间歇》,还有一本《修道院纪事》摆在书架等我阅读。
我依然记得大学第一次读《失明症漫记》带给我的震撼,无论是离奇的开局,还是真实的过程,再到有些寂寞的结局,其中有关国家、社会、上帝、人性的种种思量都在其中。这一次,《死亡间歇》也没有让我失望。
故事开始于最初的话:第二天,没有人死去。并非整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死去,而是这一个国家没有人死去。一个虚构的、又与当时葡萄牙有重合的国家,没有具体地理位置,没有具体的年代,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然而没有死亡并不代表人可以肆无忌惮,那些濒临死亡的人只是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那些本该差一口呼吸就死去的人,过了元旦十二点,却硬生生的掐断了通往死亡的路,一直保持着将死未死的状态。就是那些出了严重车祸,甚至分为两半的人,也都吊着命还活的。是的,就那些四分五裂的人,可以想象,他们只是昏迷、没有意识,但还不能说死去了。
面对没有人死去的事实,殡葬行业首先遭到冲击,他们要失业了,最后却不得不想着给宠物班隆重的葬礼延迟下去。然后是医院,医院住满了将死未死的人,楼道也摆满了将死未死的人,因为无论怎么对待,将死未死的人就是将死未死。然后是养老院,然后是宗教。宗教的问题在于,如果没有死亡,何来复活,没有复活,哪来上帝?还有保险公司,但保险公司在任何时候都能想到存活的办法,毕竟人活着,纵然没有死亡,也可以设置保险范围,比如到八十岁,下个八十岁重新来过。
因为是一个国家范围的人不会死,那么一旦人来到国外的土地,死亡会回来。于是,那些受不了家里将死未死的老人的家庭,偷偷的把老人运往国境之外,等人死去再埋了。这涉及伦理问题,是不是谋杀呢?但这样的需求并不少,于是有了专门营业此事的黑手黨。“黨”是区分普通黑手党的。这样的黑手黨,就连政府也害怕,也不得不选择了合作。
但是故事才进行了三分之一,正当所有人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再继续下去,他们可能还要遭受内乱之类的,一封紫色的信封打乱了压抑的和谐,来自死亡的信,她告知,第二天凌晨一过,死亡恢复。
死亡是地下室裹着床单的骷髅女性,有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她的实验还在继续,她提前一周将某人要死亡的通知信寄到他们的手里。但是,有那么一封信被退回来了。死亡提起兴趣去看,发现是个大提琴手,单身。他们有了一段情缘,他们上了床,然后:第二天,没有人死去。
结尾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拍案叫绝,太意料之外了,太圆满了。从对国家、社会、人民的宏大叙述,到死亡与大提琴手的个体叙述,两个鲜明的部分,意想不到结局。
并非想象不到死亡和大提琴有了一段情缘,而是想象不到开头第一句话再次出现,死亡再度开启了她的任性,这一次有着明确的理由:爱。
可能会觉得,死亡爱上了大提琴手,有些俗。但是又有什么独特的理由能让死亡寄出的紫色书信被退回呢?又有什么独特的理由让“第二天,没有人死去”回来呢?死亡和大提琴手的情缘并没有被写得多么一波三折,或凄美,或浪漫,反而莫名其妙,表面极其平淡。除了死亡忙于爱大提琴手,什么理由让死亡放下工作呢?如果“第二天,没有人死去”不出现,又有什么去超越“死亡”?“死亡”不可超越吗?难道超越“死亡”的不可以是“爱”吗?不可以是死亡和大提琴手孤独与怜悯结合的爱吗?不可以吗?可以,必须可以。
《死亡间歇》虽然没有波折的情节,但是有着波折的、真实的对死亡停止后国家、社会、人民的变化陈述及议论(就像带解说的纪录片),那思想实验下推理出来的文字,并不比故事性强的小说弱三分,甚至充满巨大的新奇感和哲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