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落家族的浮世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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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润一郎的小说《细雪》,曾被萨特赞誉为“现代日本文学的最高杰作”,是谷崎创作生涯中的巅峰之作,他凭借这部小说,一举奠定了在日本文坛无可撼动的地位。但很明显,《细雪》与他另外的几部作品,比如《春琴抄》,写作手法有着很大的差别。他在唯美主义风格中,使用了几乎完全白描的手法。小说中的文字,表面上波澜不惊,叙述、对话、人物心理有条不紊、轻描淡写,只是一味地呈现。我想,这可能有两个原因。
《细雪》的创作受到了他的第三任妻子松子的影响,人物设计同他的婚姻生活密不可分。谷崎一生有过三次婚姻。他1915年与石川千代结婚,后来又爱上了自己的小姨子,就是千代的妹妹,于是就发生了一件著名的丑闻:他居然异想天开,打算将千代让给好友佐藤春夫,自己和小姨子结婚,这就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细君让渡事件”。谷崎润一郎十分多情,后来在宴会上结识了大阪某富商的妻子松子,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最终抱得美人归。松子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女子,她美丽温柔、多才多艺、又有教养。他在妻子的温柔乡中创作《细雪》,就是献给夫人松子的一曲礼赞。小说中四姐妹的原型就是松子四姐妹,鹤子、幸子、雪子和妙子分别对应的是森田家的四姐妹朝子、松子、重子和信子,其中幸子就是松子夫人,雪子就是重子。松子影响了他的创作是无可置疑的。
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他受到了《源氏物语》的影响。他是日本古典名著《源氏物语》现代文的译者,最早是他把《源氏物语》译成了现代文介绍给日本民众的。而他本人,对《源氏物语》的创作手法十分推崇。《源氏物语》宁静的叙事描写、现实主义原则、侧写、曲笔等理念与手法直接影响了他的创作。他译完《源氏物语》后,创作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
《细雪》讲述的是日本昭和年代大阪的一个没落家族的故事,时间跨度上从1936下半年到1941年上半年大约五年时间。小说以大阪没落贵族莳冈家四个女儿中的三小姐雪子的相亲为故事主线,其他三姐妹的恋爱婚姻作为次要的故事线。其实,小说并不是写相亲故事,而是从儿女的婚姻这个侧面入手,讲述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一个家族的兴衰,一众人物的命运。
故事的截止线是太平洋战争开始前二三年。在当时的背景下,曾经是大阪首富的莳冈家族终究还是破败了。所以,他们家的三小姐雪子,长相美丽、家境优越,但在婚姻问题上总是遭遇挫折,虽然最终总算嫁出去了,但她家族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读谷崎的文字是一种享受。他用白描的手法,描画了一户贵族家庭命运的浮世绘。特别是他对日常生活的描写很有看头。莳冈家的几位大小姐,赏花、歌咏、看戏、舞蹈、出游、捕萤、交友、宴饮,这些当时日本上流社会的日常生活细节都有精致的描写。尤其是小说一开始,幸子的女儿悦子在家弹钢琴,这一细节说明,虽然莳冈家没落了,不再是大阪的首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庭条件还是十分富裕的。因为当时,像钢琴这样的奢侈品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一个家庭的,一般的家庭根本就买不起。
谷崎在《细雪》中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全知视角,故事里的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家族的兴衰都集中在对四姐妹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描写里。这就是经典作品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