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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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及待地去掌控世界是驱动现代生活的文化要素。但是,生命之活力、情感上的触动与真正的经验,都是在与不受掌控之物的相遇中形成的。 在韦伯的时代诊断中,理性化的反面就是世界沉默,亦即他所谓的“祛魅化”。 只要我们进入与世界的共鸣关系,我们便不再停留在自我同一的层面。共鸣经验使我们发生变化,并且具有生命力的经验恰恰在此产生。当我们不能回应呼唤,或是当自我效能陷入瘫痪,无法回应来自外部的海量噪音时,我们的心灵便趋于死亡和麻木,即丧失了共鸣的能力。抑郁状态的标志是,我们所有的共鸣轴都陷入沉寂,我们不再被触动,与此同时也丧失了感觉,没有人可以进入我们的内心,完全被“封闭”了起来,而这恰恰是由于改变能力的丧失。 一位著名的俄裔德国钢琴家列维特 ( Igor Levit ) ,在一次接受《时代周报》的访问时被问到,他还会不会听贝多芬那非常受欢迎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他回答: 会。我最近还弹奏过这首曲目。当我越常弹奏这首曲目、越常钻研它,我就越不理解它,越觉得它离我更远了,但我却觉得更幸福了,所以我更想要弹奏它了。[……]我想我永远不会说:我已经理解这首曲目了,可以换下一首了。我的目标是不断回归初衷。[插图]
如果婚姻被称作或理解为爱情的坟墓,那么这个看似自相矛盾的说法的深层原因在于,正如我一直在试图阐明的:当我们尝试保证事物能受到掌控时,也就同时剥夺了共鸣。
这个世界的实在性还有很多是没有被决定的。我们可以把命运视为首要的出发点,人就是从命运出发,以最原初自我的方式响应命运,以此自我实现的。我们的命运并没有把一切事情都说完,而是[……]我们的命运如何,端视我们以什么样的观点、何种基本态度去回应它。[……]就算是不治之症,也依然为我们开启了一种用符合自己个性的方式去进行应对的可能性。
里尔克是这么说的: 人类的字词多么令我感到惧怖 它们多么清晰地将一切道出 如此明确称此为狗称那为房屋 如此明确说出了开始与结束 字词的意义和嘲弄让我深陷忧苦 一切的过去未来它是如此清楚 再也没有一座山能让它有所感悟 再也没有田园与绿地留给世俗 愿我永远劝阻,愿你们后退一步 愿我永远驻足,聆听歌咏的万物 你们的碰触,让他们陷于哑然与麻木 噢我的万物,丧命于你们的摧躏残酷
由试图掌控的过程所造成的不受掌控,产生了极端的异化。现代社会企图扩大世界作用范围的计划,将世界变成了我们侵占的对象,在双重的方面造成了让我们感到恐惧的世界静默、让我们失去了世界:一方面,我们企图“掌控一切”,让世界无法再对我们说话了;另一方面,它以一种新的状态而不受掌控,我们再也无法聆听它,因为它已不再是我们能够触动的 (erreichbar)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