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之镜的照镜人、反光和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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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意境,光凭一句话便可概括:“戏剧化的想象力和光怪陆离的世界是一个同现实平行的空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现实的背面,同镜中像一样难以触及,转瞬即逝。”
冯友兰曾经说过中国哲学的特征是“超道德”,也就是完全不涉及主观和情绪的哲学,也就是以完全彻底的客观的道德观作为对象的哲学,诸如“仁、义、礼、智、信”。而西方则是“知者乐水”,流动地调整,强调个性的同时追求客观。日本则是另一个极端,也就是完全的“亚道德”,以人的生理本能和诉求作为道德。
日本社会的本质就扎根在这种动物本能之上,是镜中飘忽不定、毫不安分的虚像。
单看总起全文的神之境的伊邪那美、伊邪纳岐。人很容易联想到伏羲和女娲,印度娜迦、纳吉,苏美尔文明的恩基、宁玛赫。
从古坟时代末期开始日本展开和亚太地区的文化交流,如同有一个不断运转的齿轮将日本的社会制度和文化风格模拟、折衷、类同于泛亚的风格。我在文字里反复玩味诸如天照大神的田野里“排泄”的须佐之男、众神的焦点“露阴者”天钿女命之类的元素,忍不住感慨:如果说强调完美人类的是苏美尔,教条蛇身和神秘主义美学的是印度尼西亚,讴歌传奇色彩的是埃及,背负使命和民族使命感的是中国,那么日本的主题就是每一个特征各取一些,再流露出扭曲、昏聩、诡异、疯狂甚至生理性的半神风格和表现主义,被教条和神化的神都是类人的,甚至比人更动物、龌龊、可耻。
不知是不是其他文化八面来风的向外的探讨让日本文化无的放矢,于是转向了极端的向内探讨,即对人的生理本能动物本能兽欲本能的探讨。
永恒的母亲中谈到的男人对于母性的依赖和孩童心态下的变态;对每一个女人“お母さん”式的意淫和乳房癖,甚至是日本文化中神明形象的无赖无耻、毫无顾忌的恋母恋女情结,都寄存于这种对于人的生物本能过犹不及的关注。
生物本能对于母性的赋能几乎是无限的,这就带来了诸如对天钿女命等萨满祭祀式的畏拜和对于女性母性身份的过度依赖,也就意味着男性以及神这样的社会身份会在意淫为孩童的本能中惯性地丧失对于主权的控制。依此,我认为日本对于追求过度束缚女性的婚配以及对于“艺术品式”、机械化的女性作为审美对象的两端浪潮,是为了权衡和管制早前日本社会男性对女性的病态崇拜导致的自主性的主权丧失,以与飞鸟时代社会形式男权偏重的转型动作相适应。
从以上也不难看出,作为以本能为意志的社会,日本在兽性、德行、发展之间的平衡抉择中就充满了无意识的偏激和某种难以自洽;毕竟动物本能与文明发展之间的冲突是毋庸置疑的。我想,这也就是日本社会群众性的根源——作为照镜人的实体,日本众生相之顺从、集体主义、迟钝、奉献还是会让人匪夷所思,所谓“上班族”、社畜、“职场狗”的原型均来自日本跑工作线朝九晚五的白领黄领各种领——在由本能导致的惯性行动中顺其自然的个体总会是滑向最不费力的大众路径,而任何荒诞、离奇都来自于社会单元在本能和惯性之下的兽性压抑。我们之所以难以置信于日本的社会风格,是因为其以社会作为单位的集体竟呈现出个体的狭隘和兽性。
也正因此,在社会中作为茫茫“本能”之徒醉生梦死活一生,死亡才有超度和解脱之意吧,私以为,日本黑帮的“义比命高”和塔米诺式的硬派作风宣示了“本能”社会中反本能的“举世皆浊我独清”,与注重超道德的“仁者乐山”的中国里处事不凡、开创山河者是英雄同理;在这里回扣文题,这样展望式的英雄期望在表现如工具人的照镜者和庸俗邪恶的本能镜像之间,应是折射出的实像。思酌起来,想必漂泊的灵魂里阿寅那样脱离世事、不善表現が滑らかである的人、敏感而痴醉于自由和远方的人,正如Hayao Miyazaki的天空の城ラピュタ、尾田的One Piece甚或黑泽明的梦之境一样,会一直成为这个娇纵、奇怪、私人、庸俗的社会里的清风,像新海诚幕布中的“夏日冰块”或“隆冬的红色围巾”一样的精神家园,也毫无疑问是这缕实像的反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