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沉重的花痴与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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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各位看官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感受：无论你对电影电视剧有多么狂热和偏执，总有那么些时候，突然觉得“看饱了”，就像源源不绝的水龙头被人偷偷地拧上了开关，一滴所谓兴趣的东西都挤不出来。这有点像是病，如同厌食症或者某冷淡一样，局外人或许觉得无碍，只有患者自己知道是何等苦不堪言。

若在这时候，你手上有一本好书（当然是传统意义上的纸书），那么打开书本的那一刹那，或许就会像《WALL-E》里被瓦力关掉显示屏的女人看到眼前的风景一样，“哇噢”地一声叫出来。

让大家“哇噢”一声叫出来一直是我的心愿，所以郑重向同志们推荐：《第三种猩猩》，来终极关怀我们“人类的身世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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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杰拉德·戴蒙德是因为去年做《绿色畅想》的时候，手上急缺一本可以在生物学、环境学、社会学、经济学乃至哲学角度谈论节能环保的书，在季风瞎逛时恰恰看到了他最新的一本《崩溃》，遂买了下来。越看越觉得这正是我所需要的书，越看越觉得自己崇拜上了这个学者。他人绝不哗众取宠，但是著作讨人欢喜——虽然主题始终挺沉重的。

看完《崩溃》后（真是一本砖头书），恰在另两个地方碰到这个名字。一个是看新闻，比尔盖茨退休后被问到在看什么书，他说是杰拉德·戴蒙德的《崩溃》；第二次是在采访王德培老师讲减排大业时，他深情地引用了戴蒙德的观点。话说那次拍摄真的比较狼狈，我在高智慧人面前永远自惭形秽，但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情境下听到戴蒙德的名字，感觉就仿佛戴蒙德是我亲戚一般是自己人了，哇哈哈。

戴蒙德的另两本大作有：《枪炮、病菌与钢铁》和《第三种猩猩》。网上只买得到后者，如果谁有前面的那本二手的，只要书页无缺损，我愿原价买回。

当然，今天的主题是《第三种猩猩》这本书，是戴蒙德第一次写面向大众的。出乎我意料的是，身为严肃学者的戴蒙德，写这书的文笔却是如此的花痴和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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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翻开床头积压许久的《第三种猩猩：人类的身世与未来》，入迷，一口气看完。

第二天，睡眼懵懂地来到上海科技馆，录播上海首届科普大讲坛，一看主题竟然是：“进化论的昨天与今天——纪念达尔文诞辰200周年”。

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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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啥玩意儿？

进化论是科学，是哲学，还是新的信仰？

如果进化论大体是正确的，人是怎么演化来的？

智慧生命是生命进化的终极方向吗？

人类文明真的是从工业革命开始才把环境搞砸的吗？

若是上面的问题太大太空太深刻了，那么或许下面的问题更适合你：

冠希热衷“轧花头”，能静遭遇牵手门，为啥？

明知身体最宝贵，菲尔普斯还是吸毒了，为啥？

明知道吸烟有害健康，牛仔摆酷还是离不开万宝路，为啥？

婚礼上我们对新婚夫妇说：“你们真有夫妻相”，有时还真的不是客套话，为啥？

有的哥们连续被甩了几次，可他仍孜孜不倦地追求同一类型女生，为啥？

热恋中的男生往往因为不了解对方的“姨妈”脾性而“触雷”，为啥？

朋友妻不可欺，而不是朋友妻不客气，为啥？

开宝马能泡妞，没宝马那玩摇滚搞艺术也成，为啥？

以上问题，《第三种猩猩》皆有解答。连我自己看的时候也直犯糊涂：到底是应该把本书看做是沉重探讨人类命运的启示录，还是指导大家以八卦之眼看待红尘万象的花痴手册？不过有一点是毋庸质疑的：《第三种猩猩》很好看！

达尔文的进化论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并深信不疑的，种地的都知道人是猴子变的，但能说出个所以然的不多。而在美国，大部分人都是持怀疑态度的——他们还是比较倾向于上帝创世说。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以前很难理解他们的信仰为何如此“冥顽不化”，但是这或许就暴露了我对进化论的一知半解，和对整个世界思考的浅薄。进化论现在还是缺乏真正的关键性证据，大部分的证据都是零碎的拼接（不知这么说对不对），从科学实验到提出假设到重复过程再到证明假设，进化论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走。而且，相对于其它科学发现，进化论可能是最深刻地革命人类世界观和哲学观的。任何关于人的终极思考，都绕不过对进化论的证明或证伪。

《第三种猩猩》是相信进化论的，杰拉德·戴蒙德所处的时代比一百五十年前的达尔文时代要幸运得多。身为医学家、田野生物学家和人类学家，他是以本书（1992年第一次出版）开始了科普大众的征途。我没学过人类学，所以可能有失偏颇，但印象中的人类学研究，枯燥无味不说，而且分野严重：要么钻生物，要么钻文化，两者之间极少往来。当然可以美其名曰“分支”，但好歹都是研究同一个人类的，“分支”是否可以“交叉”一下？好在戴蒙德不是“正统”的人类学家，也就是说，是个“杂种”，正是“杂种”的多重身份使得他跳出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怪圈，随心所欲地组织素材，以生物学研究成果和文化现象来共同解答“人性”问题。也就是说，本书的特色和让人深深折服之处，就是以“究天人之际”为出发点，从生物学的角度寻求人类文明的演化根基，提出了很多令人耳目一新的睿见。这就是为什么，本书既能解释人类之稀罕与孤独， 又能回答为啥女生就是喜欢LV包包。

书中小部分章节对于我来说意义不大（如语言的演化），但是读来仍让人兴致盎然。而书里提到的极大部分内容都是我平时反复自问的，戴蒙德不仅想我所想（废话），而且结论醍醐灌顶：

“农业：福兮祸之倚”一章，打碎了我长久以来“农业文明是人类文明与自然环境的黄金时代”的观点。“择偶的逻辑”一章，对我简直太有帮助了，终于点醒了我到底喜欢哪一类女孩子。“人类性象的演化”中他自编的肥皂剧让我哈哈大笑。“死亡与老化的奥秘”，让我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人类怀孕不能像老鼠那样一窝十个。“为什么麻醉自己”把吸烟、喝酒乃至吸毒的动机讲得很透。“深邃的寂寞”这一章更是大爱，竟然能把人类是否孤单的问题写得那么严谨而诗意，曾经深深打动我的“绿堤公式”（计算宇宙中有多少能掌握无线电通讯的智慧生命的公式）美梦在本章终结，对比《超时空接触》的故事，戴蒙德坚守了一个学者的客观、严谨和理性。

至于后面的几章内容——破坏环境、灭族行为，戴蒙德在十多年后的新作《崩溃》中进行了更深入全面的研究和阐述，很多观点已在本书中初见端倪。经历了前半本书的花痴后，后半部明显表达了戴蒙德对人类命运的忧思。尤其是“灭族”现象，他的观点独特而犀利：对于大屠杀事件，人类（无论是施害方、被害方还是第三方）都不约而同地会采取静默、无视、逃避，这是由人类的演化出的本能决定的。因此，千万别以为我们人类的文明程度已经进化到不会再干灭族屠杀这样的勾当了！如果仍然心存麻痹，那么问问你自己，除了纳粹集中营和南京大屠杀，你还知道多少灭族屠杀事件？戴蒙德告诉我们，人类近代史上，唯有纳粹集中营和南京大屠杀因为各种特殊原因而被人广为所知（其实南京大屠杀的传播范围仍不够广），而极大多数惨绝人寰的屠杀案都在世界的静默中爆发，在世界的静默中消亡。对于未来会否再次发生、反复发生，戴蒙德很悲观。

写到这里，心情不禁有些沉重了。在大学听王德峰讲哲学时，他说人类在演化的道路上是个异数，是个本该灭亡的落后存在。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人类这个演化失败的物种最后却站在了地球生命的金字塔尖，在我们有生之年恐怕只能听闻智者相互争辩证明和证伪，等不到享受“朝闻道，夕可死”的那一天了。我不敢认为人类是宇宙演化的终极目的，而我所能企盼的，就是人类目前仍然处在文明演化长河中的懵懂时期，终有一天能够破茧化蝶。

最后，感谢译者王道还，您的翻译太棒了。

转自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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